第五章 褴褛衣藏壮阔心（1 / 1）
丛林里，少年手执木棍，全力追赶着一只灰毛野兔，兔腿虽短，敏捷非常，见其跃高窜低，像射出的箭矢一样，很快就与少年拉开距离，消失于草丛之中。
少年气喘吁吁，稍稍调整呼吸后，又在林中寻找起来，如果再抓不到猎物，又只能吃野果充饥。虽然已经是第九日，一个猎物也没有逮到，但连日下来，少年奔跑的速度已与日俱增，一口气能跑的距离，越来越远，四肢腰间的酸楚感也不再像头两日那般剧烈。又过了两日，少年终于逮到第一只猎物，只是一只个头偏小的野鸡，肉少，不够一顿饱餐。
往后隔三差五便能逮到猎物，时常加餐而不再肚中饥饿。两三月后，大雪飘零，山间出没的动物越来越少，靠着前面剩下来的食物勉强度日。由于天冷挨冻，就算没有猎物，少年也依然在山间奔跑跳跃，雪地里挥拳踢腿，运气好还能捡到冻在雪里的野物。
很快冬去春来，山间嫩芽迸发，百花绽开，多种走兽出行，各色飞鸟齐鸣。山谷南边的峭壁上，有一少年正向上攀行，只见其徒手，于无立足之地的绝壁攀援而上，没力气时几次摔下，运气好时，能抓住岩壁稍作休息，撤回落地。少年每天都有两个时辰攀附于峭壁之上，最开始每次能到一丈两丈来高，后来能上到七八丈，或十余丈。半年过去，百丈来高的山崖，少年已能轻松攀至一半。
时光如梭，过去几个寒暑，当初蓬松的衣衫，现在又紧又短，鞋靴也不能再穿，只得赤脚行走，手掌脚掌老茧遍布。当初的少年已成为山中之王，攀岩上树的本领可比松鼠，奔走跑动的技能狡兔不及。见到漂亮弱小的鸟兽，抓住把玩一会儿，便会放生，遇到凶狠残暴的猛兽，便要斗智斗勇，不胜不休。通常猎到一头雄壮的野猪，能吃月余，但肉不宜保存，吃不完的肉便分成小块，置于山中，与肉食野兽或蚂蚁分享。疲累时沐于山溪，兴起时啸于深谷，与舞蝶嬉戏，和雀鸟交谈，以草木为邻，交日月为友。
斗转星移，又过去几个春秋，少年不复，青年已出。如今的山中之王，衣衫褴褛，皮肤黝黑，双目炯炯闪灵光，两寸络腮增威严，蓬头但面不垢，形瘦而身不弱，俯身栖息似虎踞，傲然林立如山神。这一日暖风和煦，山花盛开，青年一手持鱼于火上炙烤，一手握炭在石板练字。如果临空扫视，便可见山谷中凡是平整可用的石壁、石板上，都密密麻麻的被涂以黑色字体，又像是天然生长在上面一样，壮阔不已。
青年一心两用，神情自若，片刻后石板上字体已满，手中鱼也烤熟，吞食过后，又把骨头挖坑掩埋，日积月累，早记不清这山谷中埋了多少骸骨，其中重要的只有一副。青年缓步来到父亲坟前，喃喃自语良久，幻想着如果慈父健在，如今会是怎样的生活场景。
此间夜里青年便梦见其父，拍着青年的臂膀，慈父音容笑貌依旧，恍如昨日。
次日午后，青年于溪中沐浴之际，突然想去故居看看，这么多年来，一次都不曾回去过。山谷两侧的岩壁，每一处都有青年的足迹，唯独当初跌落下来的地方，未曾涉足。现在，青年想去走走，他去到父亲坟前数语交代后，走到柿子树下，向上攀去。此处和谷中最凶险的断壁处相比，相差甚远，只见青年犹如平地爬行，手脚并用，几个身形就窜上数十丈，不到小半个时辰，已经攀到那条走过的崖间小道，顺小道朝东数步，便站在平地。此处正是当初父子两人逃难所行小路，只不过初来时为未满十二，再来时已二十出了头。
跟着记忆中的路径寻去，不一会儿周围的地形越来越熟悉，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出小路而上大道，脚下步伐加快，一溜烟便站在木屋外的那棵老槐树旁。可惜老槐树只剩树桩，木屋被烧得也只见残骸，眼前只得一块草木丛生的平地。
原来那日四人离开时，竟一把火将木屋烧为灰烬，连院外的老槐树也不能幸免。
青年大为落寞，凝视着一片凄凉，又感觉看到了曾经的木屋，还有两父子生活的点点滴滴。如临第三视角，观察着往日的情景，心生向往。本欲翻寻几件父亲的衣物换上，只好朝市集走去。
残阳低垂，路无行人，青年现在的脚程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市集口，忽觉面目全非，当初的破屋矮瓦，如今却成了深院高楼，两条交错而一眼就望得到头的街道，现在纵横联接着好几条小巷。青年自东向西而来，行至十字路口，东街行人稀少，并不引人注目。驻足看去，南街，西街都较为热络，北街稍微冷清。
青年却步而返，见街边有一贩肉幌子，屠夫正于一旁椅子上闲坐。忽有生财之计，上前攀谈：“老板这里都卖什么肉？”
肉贩见有客来，点头哈腰，憨态可掬。“牛肉，羊肉，猪肉俺这儿都卖，但现在牛肉卖完了，您看来点儿猪肉还是羊肉？”
见其案板三分，各案上又配以单独的砍骨刀，剔骨刀，切肉刀，削皮刀等，宰牛的绝不用来杀羊，杀羊的也绝不用来屠猪。
青年不答反问：“野猪肉卖吗？”
肉贩忙赔笑着说：“俺倒是想卖，可也没地方弄来不是。”
青年觉得可行，便郑重其事：“我可以给你弄来，你负责卖就行，所赚平分如何？”
肉贩仔细打量着眼前青年，见其衣服虽破，甚至连双鞋子都没有，却不似疯癫；再观其语态神情，也不像故弄玄虚，随意调侃，反而觉得眼前此人或许确有过人之处。转念又想，如此无本的买卖，即便不成，自己也没有损失，随即答应下来：“您要是真能弄来，俺保证能抢卖一空，俺也不占您便宜，您七俺三分账就是。”
“一言为定，明日辰时我便送来。”协商已定，青年跨步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