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永生花舍(1 / 7)
“滚!都给我滚开!”
李孟行惊慌不安,哀号嘶喊。倏忽,眼前亮起一片明晃晃刺眼的光芒。身体坠进了一个极白的虚空当中。李孟行无力的睁开眼睛,光芒穿透眼缝射了进来。顷刻间,洪水火山,猛兽幽灵都消失了。浑身无力且肿痛,关节处像干枯的树枝。后来才知道,自己在这张陌生的床上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一个人,一晚上能做多少个梦?醒来又能记得多少个梦?这个难题或许只有周公才能回答。人在梦中是觉不出自己在做梦的!而梦里经历的种种悲喜苦痛,真叫人魂牵梦绕,欲生欲死,万般折磨。一旦大梦一醒,烟消云散,春暖冰消。只留下一个梦的影子,在眼前现世中氤氲。喘息未定,连这梦的影子也消逝了。狂暴的过场配上烟消的结局。也难说,究竟算是一场悲剧呢,还是造物者的恩赐?后来在一次聚会中,李孟行随口而出的一句感慨,帮我解答了这个难题。
“幸好,都是梦的过场,是乐是苦总会醒过来的!”
李孟行有这样一个本事,从小,记性很强,能过目不忘。起初,这个本事确实带给了他很多的荣耀和自信。小的时候,在班级里,他的学习成绩一向优秀。无论数学公式还是唐诗宋词,凡是读过一遍,就像刻在了脑子里一样。又比如,在一条旧巷子里,偶然的瞬间,一个蓝色的石块晃了一下眼睛,触发起记忆,李孟行就能马上联想起来,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河边,曾捡到过的,一个同样蓝色的石头。
但是近来,李孟行也受其困苦。在老家相聚的这段时间,他多次说,记忆中的一些事情常常携带进梦里,又在梦里发酵。种种不可思议之事情在梦里通通被放大扭曲,使李孟行恶梦连天。起初,梦醒以后还能区分。后来,梦和记忆交连在一起,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又像预言一般闯入进现实当中,他开始变的惶恐不安。清梦了无痕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死到尽头,眼前就展现出另一片天地。
正值盛夏,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暴雨下起来如洪水一般。李孟行开着车翻下了桥,混水呛进胸肺,在水中昏厥过去了。万幸,保住了性命。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异处,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着眼前的光景,房间装饰,窗外的路人街道。于是,他问出了一个终极问题:“这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这不是李孟行第一次发问。他多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与脑海中的记忆常常出现矛盾。一切变得颠倒混乱。起初,当李孟行神神叨叨地回述自己的经历时,家人亲戚都觉得他是在落水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因为受了惊吓刺激,自己臆想脑补出来的故事。家人要他好好静养,担心再刺激到他,都不愿多说话。当我和几个发小一起来到医院看望他的时候,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我说起了小时候一起逮兔子的往事,他却主动讲起了落水的经历。或许真是昏睡的太久了,他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听他讲到的人物地名却是那样细致真切,如亲见一般。我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如果不是经历过,怎么会讲出这样的故事。
昏睡的这三天,就像一个世纪之久!李孟行到底讲了些什么故事?用他的话来当作这个故事的开头,最好不过了。
“不骗你,这都是真的!”
他说他发现了这样一个地方。在群山环绕当中有一处地界,名叫南星市。南星市中有一条小溪叫林下溪。溪水是由山顶上融化的积雪与山泉、雨水汇合聚集成的。顺着低洼的石路穿城而过,直到城外。从林下溪往西望,有一座高大的圆型土楼,叫做南宫。朝东望,有一座方型的高楼,叫做无尽域。在南星市外还散落着许多小城镇。其中,有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镇,叫做常乐镇。这里建筑古朴,像个旅游古镇一般。十街八巷的街面上总是每天前胸贴后背地挤满了游客。为了打破无休止的重复,找寻到更新鲜的刺激,游客的穿着也是想尽花样。一群历朝历代的古装打扮,和一群轻装短发的现代人掺杂在一起,调侃、作买卖。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场面?
对!像走进了一座影视城!
不过,来到这里的人,都说喜欢这里的生活。这里是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是一个让人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仿佛时间上的差异在这里消失了。前尘往事就像上辈子的记忆被孟婆汤抹去了一样。十方的游客比肩接踵地出游其中,都乐于忘掉过去不想其它,只图能当下快乐,也就心满意足了。李孟行说,在那里,每个人都有一把特殊的钥匙。钥匙里边保存着时烟。各种的吃穿用度,娱乐消费,都要靠时烟来交换。这里流行过许多新奇的玩艺儿。比如,他就见到过一款视频通话眼镜。虽然看上去与普通眼镜毫无二致,但是带上它之后,无论另一端的人身在何处,都可以投射到眼前的世界中,就像站在跟前对话一样!虽说如此,这款眼镜也只流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被大家腻烦了。游客甚至受不了这眼镜了。别人总能随时随地的找到你,确实方便,但问题也在这儿。总觉得走到哪儿都被一根线捆绑着,没有一丁点儿自由的空间。后来,一种叫无脸玩偶的游戏蜂拥而起,再后来,无脸玩偶也没有人玩了。现在大家最爱看的是繁景新闻。圣市女神选美比赛正炒的火热,热搜轮番推送,胜出的靓女将会在祭时圣典上,为时间之神献舞。
除此以外,在这燎燎的风尘烟火之中,游客们不只是关心哪个女人最美,哪家的店铺又被盗了,刚来几天的小伙儿和谁闹掰了又和哪个姑娘好上了。他们也闲聊一些市面上有趣的离奇的新闻。比如:恶劫匪遭小偷伸手、鬼老板赶走白食客。
镇上有许多酒店,最气派最兴旺的算是天涯海角了。整个酒店依山而建,客房层层递减有如一座梯田。虽说递减,算起来,全部的房间可以容得下多半个镇的游客。到了夜晚,酒店的彩灯亮起来,像极了灯塔,为游客指点着坐标。
与天涯海角一墙之隔,有一家饮品店,如花园一般,叫永生花舍。花舍内每张小桌上都摆放着一瓶水培花,鲜花天天盛开,像永不凋谢一样。客人进到这里,聊着天,赏着花,品尝着这里的美酒,也是一件说不尽的赏心乐事。更诱人的是,这里的酒水隔三差五的就会推陈出新,千奇百样。花舍的酿酒师叫介子川,他曾酿造出一种可以使人做白日梦的酒,引来了不少游客的追捧。一些生易平淡的同行起了妒忌心,暗地里送资料投诉,更有揭穿的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就是在酒曲里边加了一些制幻的药水。要这么干,喝口凉水都能做白日梦!”现在,游客更中意口味清淡的酒水。几经变化,游客喝过了各种样式的酒,仍旧爱往永生花舍这边来消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环境优美,叫人流连,尤其是这里的老板娘。老板娘叫花枝,是一个叫人神魂颠倒的人物。
这一天,花枝从无尽域里兴尽归来,回到屋里,泡了个鲜花澡,把一身的酒气洗掉。心里忍不住回味,天倪花酒太香了,他们是花了多少心思,才酿出来这样好喝的酒啊。想着想着进入了睡梦。嘴角微扬,满足的笑着,仿佛仍旧游荡在无尽域的美食盛宴上。
次日一早,花枝一如往常。在温暖的晨光中打了个哈睡。撑起懒腰,擦一擦宿醉未醒似的眼睛。衣服上沾染回来的天倪香气迷散在满是鲜花的小屋里,与各种花香交融在一起。窗前的写字桌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瓶里插着一束蓝紫色的勿忘我,正沐浴在晨光当中。别致的小花中间如镶嵌着一圈黄色的微弱的火焰,向四周散发出蓝色的光。说来奇怪,花枝自认为不是一个懂得欣赏花花草草的女人,可是当初来到常乐镇上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永生花舍。这里带给她一种安全感。花枝喜欢这种新鲜而充满生命力的感觉,索性把旧事全都忘却了,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后来,姻缘巧合成为了永生花舍的店主。花枝努力地经营着永生花舍,多赚时烟。在她眼里,这些花儿就像是自己可爱的孩子一样,每一朵都是由自己亲手栽培。花香令她内心安宁,时烟让她更觉自由。
晴早的柔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逆着柔光向外望去,多彩的花朵都己蒸蒸的开放了。
花枝拉开大门,推着摆满各种鲜花的木车来到院外,倚停在墙边,把招牌整齐挂好,铺开两张桌椅。街上各家也都陆续的开门营业了。从大门外往里看去,院内就是一个古香古色的饮品店。两个服务生一边浇花一边摆开桌椅,还不忘说笑打闹,捡着过夜掉下来的花叶追来逐去。撞见了正在门口的花枝,只好散去各干工作。
店里除了一些茶饮、清酒,最近又新添了些啤酒。在新过往的一帮游客里,汽泡酒很是受欢迎。花枝便想趁这个热乎劲儿,让介子川多酿几种不同口味的汽泡酒,可介子川硬要反着来,非要酿制什么幻灭酒。花枝以为他想要涨工钱,气得一肚子怒火,大骂介子川:“你个糊涂蛋!你先给我发明个着迷酒出来!搞的什么都幻灭了,谁还来咱们这儿喝酒。大家都不来,你先给我喝西北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