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落幕恋人（2 / 3）

江城子心里迅速被一股热流占满。他坚信自己见过她，虽然不认识，但一定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面呢？在某次记者发布会上，偶尔有过一两次见面之缘也说不定。

“小杉？小杉！”张洵急切地跑到她的病床前。

苏小杉虚弱地转过头，还来不及掩饰那微蹙的眉毛和愁倦的双眼。张洵眼中沉落着恐惧，他看到了，素日里那双温润的眼睛被活生生地削成了棱角分明的黑洞，那白瓷一样的皮肤扭曲成绉绸画上的人物像。为什么？明明是花季少女，明明只属于年轻属于健康，明明在春日欢歌中，她为什么会散发着深冬似的严酷和凄凉？什么病？什么病像盘踞在她身上的毒蛇，在一点点吸走她的元气，让她浑身上下都留下被吸吮和咬伤的疤痕？

张洵全身都在发抖。他太害怕了。

苏小杉扭过头，不想让张洵看到她的脸。但张洵还是透过冰冷的管道里，听到她身上每一处细胞的啜泣。

她死了，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

他最后离开她的病房时，在窗户看到一只卡在帘子上的蝴蝶，正试图逃脱。张洵凑上前整理好帘子，双手捧着它将其放飞，可见蝴蝶忽然奋起一振，落在张洵的鼻尖上，那一刻他分明听到了苏小杉的呼唤。

她来了？张洵吧嗒吧嗒掉下眼泪：“你放心吧，我会记得你。还有影影，我们的朋友。”

蝴蝶飞走了，一起消逝的还有他的青春。

张洵猛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小屋里。

枕头上还残留着咸苦的海水味，旁边放着一条洁白的枕巾，是玫瑰味，和那些富有情调的人家的栏杆前种植的玫瑰花同一个香气。屋里有一扇镜子悬挂在中间，周围镶着游龙戏凤的镂空中式木雕。隔着两三米，就闻到一股梨花木的香味，说中式木雕，未免过于笼统，应该说是京林专有的镂空木雕，木雕上漆了金光，看上去光彩照人。

这是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起身往前走，走廊的左侧是百叶窗，右侧是遮盖住艺术品的黑色幕布。柔软的幕布被里头的艺术品凹起了造型，看它的样子，有点像连绵不断的山脉。

他想起自己最近的一段记忆，是从警署离开的时候。那一天下着雨，他的头晕晕乎乎的，离开警署大门时夜色已经降临了，下了小雨，整个世界都哭成了蓝色。当时去做了什么呢？他拍拍脑袋回想，对，自己去接受了江城子的调查，看到了dv机，陈影影，陈影影……苏小杉，蝴蝶，苏小杉，死亡……不要！停止回忆！一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他便激动而痛苦。然后，然后眼前出现了一片海，海浪闪着无情利刃的光……他想起来了，那天自己一个人来到海边，毫不犹豫地扑入海中，这深蓝色的断头台上，飞溅着白色的血花砍落下来。

他想苏小杉了，想得不得了，他想去见见她。蝴蝶不肯来，他就从海底过去。

他任由海浪对自己身体的冲击，海水吞噬了他，窒息感没过头顶，他也渐渐无法在水里站稳；扑腾扑腾几下，海水便进入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红，分不清是哭了还是被呛的，眼泪混入海水之中，顺着筋脉的走向，像大树的根部一样慢慢延伸到脖子处，咸味和大海的苦味都腌入了骨子里。

他想到这里，转头抚摸着枕头上的海水潮湿。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高雅。这里就是那个人的家了吧？自己被什么人救下了呢？为什么会在家里，不是医院呢？不知道江记者的文章写得怎么样，还自己清白了没有？他想着，痛苦又染红了一双眼睛，眼白被泼上了血色。

刚才梦到的是小杉去世的当日夜晚，事发的前几天陈影影还来找自己，那是苏小杉还没有住院，大家却都已知道她身体不好的事情。

陈影影对自己说，她知道自己在为苏小杉的事情担心，所以不想再去打扰，想自己试着干。结果不到一天，粉丝掉了一大片，好几个合作方发来警告，现在都收到撤资的消息了。

“摇钱树都开花了，种树的人却只能扫落叶。”她不断拿头敲着墙，欲哭无泪。

她过来找他时，某位路过她身边的同学说道：“张洵不在。”她心里也有猜到，可能是去哪里舔舐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