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卖东西卖人情(1 / 3)
墨恒转过头,盯着诺寒的眼睛,像是要从这客人眼里找出一种识货的,慧眼如炬的光芒。只是诺寒却心下慌张:他哪儿懂什么狗屁古玩的学问,只是心里朦朦胧胧有个值钱的概念。若说先人朝代留下的国之宝器,价值连城自然说得过去。那些个白玉的锅碗瓢盆,字画书帖,当真没有什么假货么?
“客人看来是久从古玩的行家?”墨恒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问。说不定这家伙也是个看似朴素寒酸实则隐藏的富家公子呢?诺寒故作镇定,盯着柜台上一口青铜酒樽沉默不语。墨恒顺着目光看去:好家伙!青铜器!这一看,诺寒在墨恒心中对古玩的品鉴目光一下子高了不少。以前那些公子哥们,可对这些还留着铜锈长得还不如自家酒杯好看的青铜器不屑一顾,更多不过就是赏识字画玉器。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些青铜器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的国宝。即便只是一些小件,但自上古夏商朝流传下来的这些东西,哪个不背着千年的故事?哪个不看饱人间的兴亡?风雅士爱风雅物,这些沉淀千年的老古董自然无人过问。若是细细一听,似有千年前兵戈之声遥遥而来。铿锵有力,绵延不绝。
“可惜了,是些礼器。”诺寒忽然淡淡说道。墨恒心中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客人的意思:若得观摩先代的那些兵器一二,便了了心愿了。是啊,千年青史,那催折六国的秦兵,商周封讨天下狼烟的古器,那越王传说的勾践佩剑,哪一件不是令人热血沸腾的一段活历史?
“客官稍等,我这儿有些兵器,不过都是些名匠做的仿品罢了。真家伙可都在长安的观江楼那儿了,唉。朝廷把这些好宝贝都掏摸走了,剩下这些小物件,朝廷也就不怎么管了。客官要是想看,我可领你去。”
“不用了,青铜的家伙,到底差点意思,我想看看真正的好东西,我来这不光是看这些历史的古玩意儿的。我想看看更珍重的。”诺寒云淡风轻的回绝了墨恒,但内心却如万马奔腾:这下好,把自己架子抬这么高。自己本来就是想进来问问老板还收不收人当店小二。哪知老板一口回绝,这转身就走倒也尴尬,本想着随便看看就走,结果老板还把自己当行家了!那倒不如装到底,看看这老板到底还有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再走不迟。
墨恒这一回眼中惊讶一扫而光,目光决绝而坚定:“果然行家,看来这些凡品古器都入不了阁下的眼了,请跟我来吧。”
墨恒返回柜台,从柜台下拿出一盏灯提住,领着诺寒向店内走。不一时,尽头一面青铜墙显现。墙上机关齿轮缓缓运转。
“客官,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若是喜欢,还请出个好价钱,莫要埋没了我这些宝贝。”
“走。”墨恒起手,前后拨动齿轮,再猛地一转,青铜墙缓缓打开,内部一片漆黑。
“这咋这么黑呢?”“不急,我点个亮堂。”墨恒摸出随身带的火折子,点燃后向前一扔,两旁坐排而去的火炬瞬间点亮。内部一排排兵器架子和玄铁的柜台陈列,兵刃寒光交错,宝器似有低语。诺寒心下一惊,墨恒却是神色如常。领着诺寒深入,墨恒拿起一把唐刀,展示于诺寒前,满脸自豪:刀鞘由熟铁嵌楠木而成,雕有磨砂暗纹,未见这刀身,光刀鞘就可看出物件不凡。
“客官看看此刀如何?”诺寒缓缓拔刀,刺目的锋芒一瞬闪过,伴随着尖厉的刀鸣,只叫诺寒失神。回头再看刀身时,三尺刀身暗纹无数,淡淡金色气息缠绕,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好刀!”诺寒一时激动,不由得失声。“只是不知此刀可有名字?”“我自入京城去时,逢一位匠人,自称欧冶子后人。锻铁打金出名刀无数,我便托重金求他打刀,便出此刀。当时我想,既出京城名匠之手,染龙气,服王化,利兵锋,便谓之”墨恒突然没了下文,这可把诺寒急坏了:这等好刀,要是取了个烂名字便实在屈没,只求这老板胸中墨水足够。
“谓之东坡肘子!哎呀,想起那一趟京城之旅,那金玉堂的东坡肘子真是天下一绝。我现在想想还能流口水”诺寒脸色一黑:去你的!说刀名怎么聊到菜上面去了?要是真告诉我这刀就叫东坡肘子,我可不得把你嘴给缝上!“哈哈,客官莫急,我只开个玩笑。实不相瞒,这刀既为你展示,其实是不曾取名,若是客官肯买下来,正好也给此刀取个好名字,正是一举两得。”
取兵器名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诺寒记忆里,跟金戈铁马相关的时日似乎早已远去了,只有贴身衣服内一块物件还时刻提醒着他。而现在,诺寒只不过是个身上钱财不足让自己买个瓦房容身的穷小子而已。
诺寒一时眼神黯淡,似是想起了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墨恒看了看诺寒的眼神,明明嘴上对刀夸赞,为何临近付钱取刀时却无精打采?那么这样的客人只有一种解释了:
没钱。
“唉,我还以为你这般识货的行家能开我的张,没想到啊。”诺寒回过神,再看这口刀,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可这儿毕竟是古玩店,动辄成百上千两银子可不是他付得起钱的地方。掂量掂量自己往常那些短工,就是卖死力气干活也挣不了几个子。何况防身的刀剑自己和妹妹各有一把,这刀再好,眼下情况还是放弃为好。
“抱歉,老板。这刀我自然很喜欢”“唉,随便了。有眼光的衣衫褴褛,没眼光的锦衣玉食。识货不识货这方面,不见得大户人家就厉害。”墨恒扼腕连连叹息。
“我不是说这个其实我也不懂什么狗屁古玩。老板,其实我只是盯着那个青铜器的铜锈发呆而已。阴差阳错您就把我当行家了,我就随口一说唬一唬你,没想到真把这些宝贝给我看了,谢谢哎哟您说说,这事儿搞的。”诺寒话刚出口,脸脖上就开始析出一层细汗:废话!不买东西还净捣乱,哪个老板能好气?
果不其然,墨恒听完先是一愣,嘴角再不受控制的抽抽,随后胸口起伏,咬牙切齿:“合着客官这么半天,是逗在下开心呢?我本以为是伯乐相马,好物遇明主。没成想这竟是一场笑话?!”“唉唉,老板,我这也不是故意的,本来我也是想着,你这不招人那我转身就走岂不是尴尬”诺寒脸上冷汗直流,声音越说越小,生怕再助老板一把无明火高举三千丈。“算了,我也是多想,真要是个识货的行家。怎么着也有这个买得起古玩的财力,哪有那么多金玉其内败絮在外的高人。走吧走吧,找活计去南北街那边吧,唱戏说书演曲儿的多。就算不会,给那些雅生的主儿们端茶倒水伺候倒也能赚点钱糊口。”“等会儿?说书?”诺寒眼里一亮,这可是拿手好戏啊,津门评书第一的名号虽然也是嘴上功夫,但绝不能是吹出来的。天津卫的百姓啥事都可以不踏实不在乎,在茶楼坊间传谈武行和评书的本事却是争的不可开交。能杀出各路重围,担得起天津卫百姓口中津门第一的人,绝对是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