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动荡的一家人（1 / 1）
花顺父亲坐在老丈人床边发呆，床上的老人已是形销骨立、气息微弱，似乎在疼痛中呻吟，又无力出声。他试图睁开双眼，又放弃挣扎，沉沉地任由意识从肉体出逃。
花顺父亲侧身看了看老人，用极其平常且淡漠的声音问了一句：“老头子，要不要喝点水？”老人脸上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已经没了呼吸。最后的时光是他最嫌弃的人陪在他身边。
花顺的外公一生劳苦，当过厂长、贩过私盐、做过会计、大厨也做了好多年，他会很多手艺：编各式竹篮，写一手好书法，中餐西餐也都做得很好。记得有一年的年夜饭，外公用蛋皮刻福字，用萝卜雕成漂亮的牡丹和孔雀头，身体是满口留香的八宝鸭，再用香肠皮蛋等各种食材组合，做出一道福气满满的孔雀开屏，是花顺记忆里最有幸福感的年夜饭。此后花顺很难再见到外公了。后来才知道外公每次碰到爸爸就会毫不留情地数落他，嫌弃他，两人就会争执不休，视如仇敌。花顺妈妈只得把外公送回去，可他一生清高倔强，独立好强，也不需要三个舅舅照顾，毅然决然地选择独居直到八十八岁终点。期间他会乘女婿不在家时，走上三公里路，去看看自己的女儿。没有哪个父亲不心疼女儿的，外公不愿看到花顺妈妈受委屈，他看到女儿当年的小姐妹嫁的人有当镇长的，有当院长，脾气还温顺，就花顺爸爸不争气，还动不动摔锅砸碗，他多想帮她说话、帮她出口气，却总搅得鸡飞狗跳。
这次外公病重，花顺妈妈因腿伤无法出门，只有花顺爸爸和三个舅舅轮流陪护。唤了几次，花顺爸爸看着老丈人依旧悄无声息，便伸出食指去探探他的鼻息，确认离开之后，他面色凝重，时而冷笑、时而苦笑，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老头子，走好啊！”，说完起身通知所有人。
花顺爸爸本不想让花顺回家，一来路途遥远，二来他觉得外甥女并不重要。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花顺妈妈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引发了脑溢血。
花顺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后，马上写好请假单送去马伊娜，请她快些签字，走完流程。马伊娜看了一眼，搁到一边，便不再理会。
花顺拿起假单，冲去会议室敲开了门：“罗总，我妈妈病危，马伊娜不签字，请您帮我签一下假单好吗？”
“好，好，赶紧回家吧，别急，别急啊！”老葫芦一脸的慈祥。
又不是你妈，当然不急，花顺心里骂着马伊娜，出办公室的时候，狠狠瞥了她一眼，心想：等我回来收你！随即她订机票，收拾行李，火急火燎赶往上海。
离开两年，第一次回家，还是因为妈妈生病，花顺心酸泛入眼眶，模糊了舷窗外的风景。
有时候她也恨妈妈，因为她骨子的懦弱、隐忍、讨好和抱怨一样，经年不变，还深深地影响着花顺的性格。她时刻提醒自己要坚强，要突破那个无形的魔咒，把无助感转化成一股力量，一股吞噬阴暗的力量。舷窗外阳光灿烂，她轻投一枚硬币，击鼓般焦灼的心微微舒缓了一些。
花顺到家时已是深夜，家里人都在等她。妈妈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看见花顺，有气无力地堆出点微笑。爸爸说问题不大，还好人民医院开救护车的王叔叔赶来及时，经过抢救、转院再抢救，总算稳定了下来，目前只留一小点血块让身体慢慢吸收，就会好的。只是有个良性的脑动脉血管瘤一直在，无法消除，医生说等身体养好了再考虑是否要做手术。
花顺妈妈命苦，还好有对好儿女，儿子给他剃螃蟹肉，女儿给她熬营养粥，吃了一个星期，竟然奇迹般下地走路了。花顺爸爸一直在邀功，当天送去的时候，整整两个晚上他都在icu病房外走来走去，没有人责怪他，更没有人赞扬他。奶奶悄悄地跑过来对花顺说，是花顺爸爸在妈妈祭拜的时候，不知为啥生气砸了香台，怕是遭了报应了。
是外公怕妈妈受苦，想带她走吧！花顺看妈妈恢复得不错，都能生活自理了，想该回xj了，她分不清自己是逃避还是牵挂，抑或是还没有了却的执念。
好不容易回趟上海，花顺想看看老同学闺蜜们，想想还是算了，来日方长。
这回她内心有点犯难了，火车还是飞机，回来得急没顾上害怕，平日她是极其害怕坐飞机的，在飞机上一遇到气流颠簸，她就会展开无限想象，万种可能，算了坐火车吧！
等到火车慢悠悠到达乌市，花顺离开公司将近两个星期。马伊娜遇到花顺，始终是忐忑的，她不知道如何驾驭这位除了经验，各方面都比她优秀的下属，借着和老板助理走得近，她可以传很多话给老葫芦。而老葫芦对于女人们的闲话并不关心，但难免会有印象分与薪资奖金挂钩，他重视人的价值，更重视用人成本。
花顺一路上思考了很多，她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但在离开之前，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哪怕毫无用处，至少她不用再憋屈了。
她回到办公室，听着组员们各种诉苦，其中还有马伊娜曾经拿花顺的稿子换上自己的名字骗过甲方。花顺才恍然想起那些天加班写的稿子，全成了她的功劳。也没个谢，还来恩将仇报。她义愤填膺、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投诉信，揭露马伊娜种种丑事：欺骗甲方、掩盖能力不足导致的项目停滞；毫无职业素养，开会不解决问题，一味情绪泛滥，恶意诋毁中伤他人；剽窃他人作品，篡改署名等等，件件属实。当她打印好让大家逐一签名的时候，一个个都怂了，没有人敢接她的笔。花顺笑笑，算了，直接发邮件吧！发给老葫芦抄送助理，然后投递简历，再写一封辞职信，这次告别像扔掉一件不合身的旧衣裳，试错是人生的重要甚至是主要部分，不该拒绝和憎恶，要接纳并和解。
放飞心情吧，迎接下一场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