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盐城中血（1 / 1）

盐城里虽然只有盐，但是从外形上看能发现它和普通的城镇一样，商店，餐馆，警察局，各种功能性建筑都有。警察局有最厚的墙壁，但它已经和大雨中的沙堡一样摇摇欲坠。扣动扳机，换弹。扣动扳机，换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队友的还是穴居人的鲜血浸透了士兵们的军服，开枪，开枪，开枪，就算扳机因鲜血打滑也要开枪，就算全身的肌肉都在痛苦呻吟也要开枪，就算身边的人脑花迸射也要开枪，他们如同面对下滑巨石的佛朗西斯一样，拼尽全力却也不得不后退。

离巨石最近的是辛普森，现在无人怀疑天策的科技力量了，他不知疲倦地在“人”堆中拼杀，每一次挥锤都血肉横飞，每一次冲盾都血肉模糊，金色的板甲在密集的攻击下坑坑洼洼，穴居人的残块黏在其中，如同发芽的夜都水果金草莓。在辛普森身后稳坐中位的是朵拉，锡链甲和刺刀步枪赋予了她不输于辛普森的战斗力，怪叫着的穴居人战士从天而降，手中用散热片磨制的砍刀被她一手钳住，刺刀插入战士左肩，硬生生挥下使枪口回到水平。分成两节的残块掉落到朵拉身旁的士兵身上，他们只当是苍蝇抖去。

穴居人的战吼声在盐城内此起彼伏，同胞的鲜血反而刺激得它们越加狂躁，看似瘦弱的身体肌肉凸起成块。它们如同发射向敌军的火箭一样，大脑中被写入将战斗部砸向敌人的指令，其余部分都是可以舍弃的分级火箭和诱饵弹。肠子流出来了，那就直接扯掉。胳膊被打断了，那就直接用火烧焦断处。眼睛瞎了，那就被同伴抓到面前挡子弹。朵拉在哪里见过这种战斗方式，天使，刚觉醒心力武器的他们，将生命置于杀敌之后，死亡也是可以接受的杀戮代价。

突围的小队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去时七个人，回来两个半，三人都缺胳膊少腿，断口被树脂一样的光胜凝胶包裹着。

“报告上尉！根本找不到出口，来的路穴居人完全堵死了，其他方向也是。无线电没找到，有人之前看见通讯兵和排长一起死在了黑塔四号那里，我们人太少了只能回来。”

该死。朵拉满头血汗，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穴居人？意外撞上了集结的穴居人大部队？他们触犯了穴居人的禁忌？我们之中有穴居人必须摧毁或抢夺的东西？不管原因如何，结果都是穴居人的疯狂围攻，他们如同围绕沙丁鱼群的海豚一般，每次冲击都会带走几条沙丁鱼。在同伴尸体的掩护下齿轮斧头砍入了士兵的腿部，磨尖的啮合齿钉在腿骨下取不下来，穴居人们一拉士兵便惨叫着被拖了出去，各色古怪的武器齐上，这场面有点像手打牛肉丸。朵拉一枪结束了士兵的痛苦，得找到破局点。

“穴居人都是从哪些方向进来的？”

“这……到处都是啊。”

“……黑塔四号方向还有大量敌人涌来吗？”

“额……我们没注意，四周来的敌人都是一样多的。”

“全体都有！成突击队列，我们回黑塔四号！”只能赌一把了，但愿黑塔四号只是埋伏了大量穴居人，而不是从内部挖开变成了穴居人的通道。黑塔四号的陷落也是个大问题，那个回话是怎么回事？支援排来之前黑塔四号是怎么伪装成未陷落的？各种疑问在朵拉脑海中蹦出，只能等进入黑塔四号之后再说了，他们现在正忙于生存和死去。

队伍重组，楔子形的队伍向黑塔四号冲去，最尖端是沉默的辛普森，长方盾同苍蝇拍一样沾满了肉泥，死亡是楔子前进最大的动力。子弹耗尽的人被安排留在队尾掩护，用军刺，匕首，穴居人尸体上的破烂武器和拳头扭打紧追不舍的穴居人们。楔子队伍不断前进，地下留下的红色湿盐如同长长的裙摆。

还剩九个人，十一人死在了路上，三角形不断变小，直到变成一条线冲入黑塔大门。不用想无线电的事了，它的碎块在排长和通讯兵的尸体之间，这并不是对敌军物资的特意毁坏而是毫无意义的暴力，从东一块西一块的内脏碎片就能看出来。接敌面变小了，情况也更严重了，控制大门开关的操作面板上沾满了恶心的唾液和牙印，这帮穴居人根本不会操作，现代社会里最常见的按钮在他们眼里都是稀世奇物，大门之所以打开完全是因为咬坏了短路。士兵们分成三队，三人推左边的钢门，三人推右边的钢门，所有弹药枪械都交给了中间的三人。拉伤的胳膊重复着换弹的动作，门外辛普森和朵拉站在两侧，将穴居人驱赶到火力网中。即使使用着心力武器朵拉也已感到疲惫，她再次挥出刺刀，在半空中斜斜劈下，重量较大的破铁盔甲先落下，一条红线爬过了盔甲下的灰蓝色肉体，从右侧腹到左肩，鲜血和块状物从中掉出。几乎是同时，辛普森对着冲上来的脑袋挥锤，穴居人手中的大棒同时落到他的板甲头盔上。圆润的板甲结构稍微瘪了一点便将大棒滑开，鹤嘴锤下的头部凹陷，破裂，喷溅出更多的白色液体。

大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三个人只留下了一个人，剩下两个人奔向了黑塔内部。自动炮塔，火焰喷射器，电网，呼叫支援的紧急通信设备，随便什么都信，必须做点什么。对，必须做点什么，这个念头再次在朵拉脑海中响起，十几年前演习的记忆冲出海面，伴着水花在目光下闪耀。机械性应急防御系统，已经被淘汰了，但是部分设计图里还有。

“在墙脚！你们都去摸一摸，应该有一块凸起的粗糙的地方，用手按住向上提，里面是红色按钮，按下去！”朵拉扭头冲众人大喊到。

“……我，我找到了！”

高压气体的尖啸自塔外传来，火舌自上而下，瞬间吞没了包围黑塔的穴居人。较外侧的火惨叫着乱蹿，内侧的火刚想躲避身体就和老化的塑料一样发脆倒地破裂。两人慢慢后撤，大门吱吱呀呀的摩擦声淹没在火焰的怒吼和破碎声中。火焰彻底浇灭了穴居人的狂热，看着同伴碳化的尸体它们慢慢后退，在大门彻底合上之前，朵拉不经意瞟了外面一眼，空气在热浪中扭曲，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小的身影。在远方的盐城建筑上，一张少女的脸正看着他们。

她做了个口型，似乎说了什么，穴居人如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