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话 菈妮(1 / 1)
她本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双恩爱的父母,还有两位关爱她的哥哥。而她,则是王室家庭里的掌上明珠。卡利亚王朝与正常的统治阶级截然不同,它并非独裁般的专治,而更像是联盟的领导者,卡利亚王室并不依靠搬弄权术,整个家族天生就是力量的代名词。
灌木丛生利耶尼亚湖畔,烟波浩渺,水气缭绕,侥幸脱逃于陨石浩劫的稀人选择了这片湿地,开始了新的生活。仍保有繁星信仰的古板学者成立了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继续钻研星空魔法,依旧希冀回归家园。即使是劫后余生,稀人的信仰依然无法达成统一,诺克史黛拉的遗民,卡利亚一族也创立了自己的学派,满月依旧是他们的主旨。还有很少一部分的稀人来自诺克隆恩,他们早已摒弃星月,自称为瑟利亚,信奉着宵色眼眸女王,擅长使用重力以及黑夜魔法。
菈妮的母亲,蕾娜菈则以登峰造极的魔法造诣将满月推上巅峰。她结束了长久以来的学派纷争,完成了各个派系的一统,成为真正的掌权者,即现在的满月女王。众星捧月,这个词语用来形容蕾娜菈再合适不过了,雷亚卢卡利亚学院的臣服换来了真正的和平,群星成了月的簇拥者,这也让他们得以继续研究繁星。大部分瑟利亚人惊叹于满月魔法的出神入化,重拾了月之信仰。而少部分不愿归降的瑟利亚族人则遭到了流放,他们被迫向东南方向的贫瘠荒地——盖利德迁徙。
除了母亲之外,最关爱菈妮的,当属她的大哥拉塔恩,他和菈妮一样,继承了父亲的血色红发,拉塔恩的志向一直是做一名将军,如今他也确实得偿所愿,拉塔恩似乎继承了父亲的一切,出色的武艺,矫健的身躯,还有他温柔的情感,他与生俱来的一切与他豪放的外表并不一致。在葛孚雷被放逐之后,拉塔恩被赐予了大卢恩,在父亲的旨意下,他不得不离开家乡与亲人,前往盖利德扫除巨人余孽。在拉塔恩获得大卢恩之后,他的身躯发生了膨胀,远远看去,仿佛一座山丘,这也让他可以与巨人直接进行他最擅长的徒手肉搏。
菈妮的二哥拉卡德是个行为古怪的人,严谨但却刻薄,他的发色与整个家族格格不入,既没有继承母亲的黑发,也并非父亲的血色,他的一头卷发正是新王朝的金色,这也让蕾娜菈认出的丈夫的真面目。拉卡德不苟言笑,并且寡淡薄情,在大哥离家之后,他主动要求成为黄金王朝的司法官,他挑选了王城的西侧断崖后的格密尔火山作为自己的刑讯场,在此之后,胆敢忤逆王权的叛国罪人,都会被送往拉卡德的领土,走完自己痛苦的后半生。
菈妮自己则是全家人的喜爱的至宝,父亲对她倾囊相授,母亲更是把她看做自己的传承,认定她必将延续塔利亚王室的辉煌,即使联姻让卡利亚王朝成为了黄金的从属国,也没有人能让满月屈膝。菈妮的天赋即使与母亲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甚至原创了暗月魔法,即使所处的环境常年无月,她依然可以灵巧地驱使魔力。
直到父亲不辞而别的那一天,这个家庭逐渐分崩离析,两位兄长远赴他乡,父亲另结新欢的消息举国皆知,他已成为玛莉卡女神的王夫,真正的艾尔登之王。怀有身孕的母亲日日呕血,夜夜饮泣,最终导致了流产,为了不让他人发现,她把自己和死婴关进了大书库之中,不见天日,亦不见月光,她的魔力日复一日地衰退,直至被现实击倒。
菈妮终于乘着月光回到了家。每日,她的工作之一就是照顾母亲,今天也不例外。起初,蕾娜菈偶尔会有好转,还能认得出菈妮,但就在半个月前,母亲的神情更加恍惚。与两位兄长一样,菈妮也获赐了大卢恩,但她从并不稀罕所谓的权柄或是力量,她把承载大卢恩赠的护符赠与了母亲,希望大卢恩的力量能够治愈母亲的精神顽疾。
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拉达冈赐予菈妮的大卢恩,包含的力量是破壳、成长,是所有生灵的诞生之力。得到大卢恩的蕾娜菈,把那枚护符装进了她终日怀抱的琥珀里,而琥珀之中,则是她无缘诞生的孩子。尽管满月女王神智涣散,但卢恩之力带来的错觉,使她愈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孩子即将诞生。死婴终究是死婴,失去灵魂的肉体无法真正来到这个世界,蕾娜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与期望之中,却永远也无法得到回应。
“母亲,该吃饭了。”大书库的门被轻轻推开,又缓缓合上,菈妮端着果蔬点缀的麦粥,这是母亲唯一能下咽的食物。在她还在襁褓中时,母亲就是这样喂她进食,她断奶断的非常早,所以每一餐都要让蕾娜菈花费好大的力气,时光荏苒,欢畅的时辰消失不再,幼年的记忆不断浮现,她感觉仿佛是与母亲互换了角色。蕾娜菈拒绝任何人充当儿女的奶妈,就连卡利亚的贵族夫人主动请缨,也被女王婉拒,她作为王者的使命已然达成。拉达冈的出现让她给臣民有了交代,在她的领导,卡利亚的军队接连赢下了几乎所有战役,但她知道,没有神祇庇佑的王朝终究输掉整场战争,何况玛莉卡女神对稀人是那么的熟悉。两军对垒的战场成为了婚礼的筵席,与拉达冈的政治联姻也带来了长久的安宁,随着儿女的降世,她只想扮演好爱人与母亲的角色。
母亲眼中的期许成为了菈妮最大的绝望,她不敢奢望母亲能回到她自己的全盛时期,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生活。终于,碗里的麦粥消耗了大半,想到这里,菈妮不禁潸然泪下,两行泪痕丝毫无法引起蕾娜菈的注意,她仍然面带微笑,注视着怀中的琥珀。
清晰的敲门声打断了菈妮的悲伤,她赶紧拭去脸庞的泪珠,恢复常态。
“布莱泽,你这里做什么?”菈妮终于起身,向门口走去。
“抱歉,菈妮主人,我刚从双指那儿回来,他让我把这个带给您。”一枚天空蓝的钻戒递在了菈妮手中。
“进来把,布莱泽,说说你去双指那儿做什么了,如果你只是想帮他探听口风,那你从我这什么都听不到。”菈妮随手把戒指丢进了母亲身旁的储物箱,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女王大人贵安。主人,我不会再为双指效力了,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噢?但愿果真如此,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确为此事。”
“行吧,我不会追究你的过去,但如果你还想留在我身边,就别让我知道你和双指还有来往了。我能得到你的忠诚么?布莱泽。”菈妮用锐利的眼神看向狼人,仿佛就要把他剖心挖肝,“我今夜要陪伴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别让任何人再来烦我。”
随着大书库的门再次合上,菈妮发现母亲已经入睡,侧卧在床榻上,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就像儿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