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风华错,万人魔(3)(1 / 7)
他们是从陆地上上的山,上摇山的另一面是东海,贺雀住在这里,还是在汴梁的时候施即休听旁的师兄说的,说师父自打离了胥蒙山,除了被囚禁的那几年之外,都是住在上摇山的。
上摇山有上摇仙宫,但是师父不住上摇仙宫,上摇仙宫已经荒废了,师父住中九峰,不过具体在中九峰的什么地方,得去了才知道。
贺雀住的地方,总不那么寻常,胥蒙山是那样,上摇山也是,当年烟霞的白玉宫,不知道是不是他也住过。
上摇山其他的峰寻常人都上得去,当年的上摇仙宫可是门庭若市,独中九峰有所不同,十日九雾,整日不散,唯独到晚上天色才清晰些,等天亮又开始云雾密布,与胥蒙山不同的是,胥蒙山有一条明明白白的死路,进来就死,但中九峰有许多路,进来就迷路。
住在这云雾里的,难免不被人认作是神仙。
第一日,铁匠就迷路了,朱敞纵然是日日修炼己身,体格强健刚勇,但是背着个人,还有一大堆包裹行囊,只得多停下来歇息,到了夜晚,就展开他们随身携带的帐篷,就地露营,灵岳也给折腾得不轻,要不是抱着山顶的老神仙能救命的信念,何必要让个濒死的人,受这样的罪。
连续三日,铁匠反复琢磨着贺雀给他的第三套口诀,月聊黄,漫洪荒,七位解,当歌长,蘅芜满地,落花殇,安择时,即成阴虚,天奉阳……但是一直都没找到路,这几个人被困在迷雾之中,不知不觉就渐渐不再保持距离了,越跟越近,但也无妨,因为这时候,一般正常音量说话,灵岳都听不见了,同她说话,要大声说。
第四日,又找了一天,朱敞干脆不跟着铁匠转悠了,那王红参和孩子也躲在帐篷里没出来,就铁匠一个人出去找,等找到了再回来接他们。
铁匠不停地在迷雾里穿梭,好像走在这两年的时光中,无望,彷徨,无法逃脱,甚至羞耻。但是他停不下来,需要一直走下去,若停止,便感觉活不下去了。活下去有没有那么重要不知道,但是更不敢死。
刚转出一片密林,眼前出现一片空地上,突然看见一个人,一瞬间周身的浓雾好像都淡了许多,那人身上仿佛有阳光穿越云海透下来,她背后是两块高大的山石,她坐在山石脚下,尽量挺直脊背,微微低着头,手里抓着一个铃铛,好像在等人。
由于雾气包裹,使她身上那种濒死的气息退去了许多,简单的发饰,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柔柔坠地,裙子下露出半只脚,鞋子很干净,因为她已经许久不曾走路了,似乎能看到她的单薄身体随着呼吸极其缓慢地一张一合,密林中有人走出来,她毫无察觉,铁匠好像被那一幕定住了,过往突然洪水一样袭来,胥蒙山、蝴蝶谷、玉鸯潭、白玉宫、黑龙殿,到处都是她的身影,铁匠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许久,然后再一步步慢慢地靠近,在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铁匠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伸出一只手,隔着一寸薄雾,静静地悬停在她发丝上方,再顺着那头发的垂向,一点一点地往下游移。铁匠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隔空划过那人的肩头,后背,手臂,再一点点往她的手上靠过去。
那一刻恍如初见,又好像最后的离别。铁匠好像把那人身量大小,肌肤气味,都记在了自己的掌心中,借由风和雾,他抚摸到了阔别已久的爱人的身体,他眼里无声地往下淌着泪,紧咬双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想起书上说的咫尺天涯,不外乎此吧,若未曾经历,竟不知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突然那人的手似是有所知觉,抬起了一瞬,猝不及防就撞在铁匠的手心,陈灵岳惊呼一声,“谁?”手里的铃铛叮当作响,铁匠嗖的一声抽回手,正不知如何作答,身后一人闪身即到,呼地将他拉开到一边,同时握住灵岳的手,“灵岳,吓到你了,是我取水回来了。”
灵岳这才松了一口气,朱敞把水袋放在她手里,回头看铁匠已经无声响地退去了。
铁匠许是在山林里独自哭了许久,天色擦黑,才红着一双眼回到了他的小帐篷,孩子刚刚吃过干粮,缠着铁匠同他玩耍,铁匠拗不过,心不在焉地哄了会孩子,就让他睡了,许是山上气薄,小孩子总是昏沉沉的,没一会就睡着了。铁匠起身,在随身包裹里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问王红参,“红参,我药呢?快要到点了,我要吃药。”
王红参冷哼一声,“我藏起来了,今日不给你药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铁匠心下骇然,赶紧凑到王红参身边,“红参,你误会了,我只是看她身边没人,替朱敞守了一会。”铁匠的手放在王红参的手臂上,王红参用力一掀,“你如今谎话连篇,张口就来,真是惯的不像样!总之今日没有药,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铁匠有些急了,又来抓王红参,“红参……红参我错了,给我一颗吧,我保证再也不靠近她了!红参,求你了!”
王红参用力把铁匠掀到了一边,“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铁匠百般恳求,王红参就是不应,铁匠无奈,只得自己缩到了一边,夜渐渐浓,帐篷外面有蛙鸣蝉唱,好像一切都很美好,只有铁匠,抱着自己的臂膀,倒在一个角落,身体开始发冷,手脚颤抖,那条好腿从脚尖开始,烂腿从膝盖开始,好像有千万只小爬虫一点一点地往上爬,铁匠觉得痒,抓了两下,丝毫不能缓解,那爬虫好像顺着肌肤的空隙进入身体里去了,那痒也深深藏在肌肤之下,铁匠又挠了几下,手指甲里带了血迹,但是痒感越来越重,铁匠唇齿打颤,小爬虫好像一会又爬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和脑袋里,铁匠全身发冷,拱起身,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抓来抓去,一边用头一下一下地顶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