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天的诗（上）（1 / 3）

一个多月后，春天来了。

彼泽山头的东风悄悄带来了一场绵绵春雨，细密的针脚交织着忙碌了接连两个昼夜，最终将一袭(xi)春妆从山下的大泽县到山腰的山神庙，再到山顶的书院，由下披拂而上，在彼泽山头成就了满山如烟如霞的繁春锦绣，也惹得书院里花红草绿，燕啼(ti)莺飞。

不同于简中二月的浴树节。彼泽书院地势高，天寒春迟，所以总是要等山上的花开得差不多了再选定吉日举办一场迎接春神东君的迎春庆典。

不过据说这迎春庆典比起迎接春神，真正的意义更在于撮合(cuohé)书院内一众怀春的少男少女。

所以对此期待已久的弟子们早早地盘算着，讨论着，要以花为媒，或借花笺(jiān)相互试探，或当众表白求爱。

或许也正是为此，随着迎春庆典将近，一封接着一封请求结交，表达欣赏或爱慕的书信从书院各个角落飞来，让我的生活再次泛起了涟漪(liányi)。

这些信或夹藏在我书案里的，或是拜托了身边人——苏玧和聂英子代为转交……我一开始还受宠若惊，可拆看过几封后便对这些毫无新意的信完全失去了兴趣。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藏书楼外的公示墙上突然公开出现了一首匿(ni)名诗，名字就叫《赠玉错》。

周围的人都笃(du)定这首诗正是书院里无人不知的大才子韩湫(qiu)，珠联璧合之一所做。无不称赞其排列之工整对仗，其遣(qiǎn)词用句之婉转绮丽(ǎnzhuànqili)，生动活泼，其用意之独到新颖(ying)，高深莫测，乃至落款的花押(yā)都呈现出一股旁人学也学不来的风流韵致。

这首诗的作者虽从中饱受赞誉，大出风头，却也将我这个无辜的局外人给推上了风口浪尖。

——多少弟子慕名而来，对我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又有多少弟子整日拿诗里的词句吟哦咏诵(yinéyongsong)，动辄(zhé)用这些肉麻的诗句来当面膈(gè)应我，只为了观察我的反应或以此取笑……

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毫不关心的样子，但当江小凝和苏玧偷偷把这首诗从公示墙上撕下来时，我还是要来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已经传遍了书院，前后被多少人誊(téng)抄背诵，又被多少人追求模仿的，所谓表达仰慕的情诗绝唱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玉魄皖皖(ǎn)，月魂皎皎(jiǎo)，貌比燕妃，心有七窍(qiào)。”也就罢了。夸我有才有貌，虽言过其实倒也还像那么回事。可偏又扯上了什么“迦(jiā)南明月楼，梧桐栖(qi)凤树”？

——这历史上的小腰虽是以美貌出名的一代佳人，可是被亲生父亲卖给了家有十八房美妾、年近六旬(xun)的色中饿鬼张公。张公说是为了爱惜美人才建了明月楼，可那明月楼再豪华奢靡(shēmi)，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座消耗活人青春和生命的监牢。有什么好令人炫耀向往的？

至于那青凤神女娇儿，更是为求长生的陈阿盛以一己私欲将他留在了人间，结果还害得他因偷长生仙露被逐出昆仑，除去神籍。这种利诱威逼，不择手段的下作事怎么难道在世人眼中竟是值得羡慕，值得讴(ou)歌的美事吗？

还有什么“盼有佳人在侧，论诗斟酒和歌。”谁要给他论诗斟酒啊，难道在他眼中为奴为婢竟该觉得荣幸？这大话说得好不要脸。

再想到其他人提起那首诗来时赞赏认同的样子，还夸我三生有幸才得了珠联璧合的青睐(lài)，被当今的旷世诗才看进了眼里，还说不定真正有了名留青史的机会；他们究竟是不解其中深意，还是真心认同这首诗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