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几个月后，抚台同章家敏捐的同知获部允准，要上京引见，抚台送了他2两银子程仪，让黄升跟着。李兆杏那里私下送了5两。章家敏拿了银子，美滋滋的向抚台禀辞，同众同寅告辞，就带着黄升取道上海，坐小火轮去天津，再去北京。

这一路说句实话，一点也不好过。路都是泥路，上了官道还好，有的路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天就更不好走，章家敏坐在马车里一颠一颠的很不好受。再一个就是上厕所很不方便，没有公厕，只好在路边上厕所。小的还好，大的就多少有点难为情。住旅店也不好受，隔音不好不说，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要了点热水擦身算是很好了，旅店里的厕所都是马桶，拿进来上完厕所再倒出去，这个马桶就有点坐不住，干巴巴的筒口又小，坐一会就疼，很不适应。坐小火轮那更不好受，船在海上颠簸的厉害，不像现代的船开的平稳。坐一会就晕船，坐也不是，躺着也不是，好不容易到了天津，人已经憔悴了一大圈。章家敏感叹到:还是现代好，哪里都方便。但一想古代的空气确实清新，食物安全还是挺好。然而到了城里也不见得，大马路上到处都有马粪，和各种污水，实在也不见得有多好。

回到古代也有个坏处，那就是没有熟人，一个都不认识，要不是在浙江自己说大话阴差阳错骗了抚台，自己不是饿死在荒郊野外就是饿死在大牢里了。在浙江有抚台照应，那自然走出去哪里都要给面子，这一回出门到北京，那真是两眼一抹黑，问个路都问不明白了。

好在黄升还算机灵，又是打听又是问路，找了一家叫高升店的客栈里住下，章家敏让黄升再出去打听引见的规矩。黄升出门打听，章家敏无事，就想出门转一转，刚出房门，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迎面走来。那人看到章家敏，也打量了一下。章家敏恭了恭手，那人见了，也停下来恭了恭手。那人先开口问到:兄台贵姓，贵地，贵班？章家敏回到:我姓章，苏州人，是进京引见的，兄台贵姓？那人回说:姓卓，广州人，来此公干。

两个人又拱拱手告辞。章家敏思索了一下，清朝姓卓的人有没有一个大来头？想了想好像没有。就也不放在心上，出门溜弯。这是正值冬天，天气颇为寒冷，章家敏的衣服虽然穿的不少，风一吹还是嫌冷，就寻思去买件棉袄。走到大街上，因为冷的缘故，街上人并不多，有的店家开着，门可罗雀的，看起来萧条的很。章家敏暗暗寻思，怎么四九城里，皇城根下，反不如杭州城里热闹呢？正想着，这时候来了一队兵，呼啦啦的在街上走。章家敏闪在一旁，看着这队兵走过。

刚要问这是怎么了，正好看到刚刚那个书生也在一旁看着。就上前打招呼，那人看到了，也打了招呼，章家敏约他喝茶，那人也不推辞，两个人结伴走，看到一个茶楼就上了去，在朝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热茶一上，身体就暖和了一些。那位书生开口道:章兄，我看你带着副眼镜，倒是不像读书人，像个账房先生。章家敏笑着说到:卓兄说的有理，说我是读书人吧，我的确读过书，但是读的书吧，又不是现在的书。那人好奇道:什么叫做读过书，又不是现在的书？章家敏说到:我们读的书有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读的不是经史子集，所以兄弟说是读过书，又好像没读过书。那人吃惊道:章兄，莫非你是西洋来的？章家敏嘿嘿一笑的点了点头。那人连忙站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到失敬。章家敏忙起来回礼，问到:卓兄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看起来是饱读圣贤书了。那人听了，说到:兄弟本来读的是圣贤书，如今却也不怎么读了，跟着先生学西学。章家敏好奇的问:你的先生教西学？可是外国人？那人哧的一笑，说不是，我们先生姓康，致力于学西以用，救国救民。

章家敏一听姓康，就大致知道是康有为了，便问到:尊师的台甫可是有为？那人吃了一惊，说到:正是，难道章兄认识尊师。章家敏笑着说:不认识不认识，但是康先生的名字响彻寰宇，名头大的很呢。那位书生听了，一副吃惊的模样。

章家敏想了想，康有为戊戌变法，又搞张勋复辟，名头确实挺响，人却好像有点不咋滴。又想起有个戊戌六公子，结果除了个梁启超，别的人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这位姓卓的书生，不知道在不在六君子之内。又一想，这帮人明年就要闹公车上书，弹劾李鸿章，又要变法，不仅害了中国，又害了光绪。

想到这里，章家敏不禁叹了口气。那人看到章家敏叹气，忙问:“章兄为何叹气？”章家敏说到:你们老师本意虽好，救国救民，然而实则对中国无用，变法虽好，却变不了中国几千年来的奴性，只有共和，才是出路。

那人听了变法，听了共和不懂，然而听他的语气似乎比老师还要大，不觉得肃然起敬，口称佩服。章家敏又神秘兮兮的说道:明年是甲午年，将有大的变故，这话我同你说，你却不可同他人说。那人听了呆了一呆，又问:什么大的变故。章家敏喝了口茶，淡淡的说到:朝鲜。那人听了又呆了一呆，想不出朝鲜有什么变故。一时也不好细问。两人低头喝茶沉默不语，隔一会又谈起实事，章家敏又把国内国外的事情说了一遍，还预测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说的神乎其神，那人听得长大了嘴巴，比听到天书奇谈还要奇谈。

天色渐晚，章家敏一陆劳累，就告辞想要回盏，那人不肯，一定要请章家敏吃晚饭，还要请教。章家敏无奈，只好跟着他去，那人又问，何为共和？章家敏说:人民做主，就是共和。那人问:那皇上呢？答:没有皇上。那人一呆，说道:没有皇上，那岂不是要造反，章兄你莫非是革命党？章家敏忙说:我可不是什么革命党，我在外洋的时候，有的国家是没有皇帝的，有总统，那就是共和了的。有皇帝不管事，下面有内阁，有总统，那就是总统制，有总理，那就是总理制，有国会有议员，有君主立宪制，也有立宪君主制，王在法下，那是一定的。那人听得呆住了，他在老师那里读书，老师的思想是开明的，要强国，救万民，老师近日构思的人类公理，常提的也好像是这些东西，自己才疏学浅，不大懂得。看来这人的见识同老师一样，不，也许比老师的见识还要大。不如请他去见见老师，老师见了一定欢喜。

想到这里，那人就把这层意思同章家敏一说，章家敏对见康有为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自己虽然大道理说的一大堆，都是书上写的，自己大致记得而已，加上是过来人，所以好像比别人懂得更多，真要见了康有为，凭康有为的才学和本事，自己可说不过他，万一被人说成康梁同党，以后他们变法失败跑路，自己难道也跟着跑路？思来想去觉得不划算，就拒绝了。那人见了很失望，两人吃过饭，各自回房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