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穹顶（1 / 4）

程启将额头紧贴在学校教室的窗户上，凝视着面前漆黑如墨的夜色，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压抑，仿佛他正处于无边无际的黑色海面之上，而海面之下正有一个庞大的黑影张开深渊巨口，将程启和他身边的一切吞入腹中。

由于只有高三生晚自习才上到九点半的缘故，莫大的校园里只有高三年级所在的这一栋教学楼的顶层亮着些许灯光。

程启看着楼下的花坛，花坛中间有一条木头做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学校的操场，操场上的篮球架在漆黑的夜幕中仅仅显露出一了个轮廓，接着便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总觉得今天的天空格外的凝实与漆黑，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天空，而是深渊巨口胃中的肉壁，正缓缓的蠕动。

“启哥，看啥呢，要不要过来帮忙做值日？”同学的玩笑声响起，程启回过神来，由于额头过于贴近窗户，刚刚看向窗外时呼吸出的水蒸气碰触到玻璃遇冷液化，在窗户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程启锤了锤自己有些发闷的胸口，向催他离开的同学摆了摆手，并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留在教室里和朋友打闹一番，而是迅速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不久，楼道里没什么人，程启下楼的脚步声有些突兀。他并没有朝校门的方向走去，而是独自来到操场上，抬头仰望着那让他觉得怪异无比的夜空。

“没有月亮…是被挡住了吗…不对。”程启缓缓呢喃：“也没有云…”他很快发现异样，天空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装点，只有纯正无比的黑色。

压抑感再次袭来，程启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仿佛短路般的恍惚了一下，他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涯——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迷茫无比。

没有想报考的大学和专业，没有努力的目标；身为足球队的队长却因为疫情的原因没能率队参加过一场比赛；学校运动会他本应大展拳脚，却意外受伤；喜欢他的女生有不少，但他喜欢的女生却被一个他自认为比自己平庸许多的人追到了手……

程启越想越乱，一切遗憾与后悔都伴随着深邃而空洞的黑夜涌上心头：小学时因为太怂没有把偷自己钱的同学胖揍一顿，初中时总想着跟同学呆在一起，没有腾出时间多陪陪如今已经去世外公和爷爷，高中跟自己的最好的朋友闹翻，赌气没去参加他出国前的聚餐……

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程启如释重负的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镜片上炸出一道蓝紫色的电弧，忽然乍现的电弧发出刺眼的亮光，令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但这道蓝紫色电弧已传导到大脑的视觉中枢，大脑之中程启看见了一道道雷光在黑夜里悍然落下，仿佛劈开了这漆黑的夜空，也劈碎了他心底的压抑。

程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着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珠，仔细端详着眼前他带了一年多的，熟悉却又陌生的眼镜。

重新戴上眼镜后蓝紫色电弧并没有再次出现，但程启却发现戴上眼镜后的世界与戴上之前并无差异，也就是说原先一百五十度的近视眼镜变成了无度数的平光镜，自己的近视恢复了正常。

程启紧接着打量起四周，却发现周身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黑。

学校外小区楼房的轮廓和校外路灯的光影正在不断变得模糊，似被无形的屏障隔离开来。

短暂的惊讶过后，程启皱起了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可没等他来的及多想便听见校门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程启循声望去，依稀的人影在暗淡的灯光之下惊恐的跳动着，如同平静的水面忽然沸腾起来，却没有人知道沸腾的湖面之下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