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1 / 5）

“他们过节了。”我看着那小窗户里面的那桌子，说道。

阿娜回头瞥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仔细地喷着那个骷髅的氛围。她又带我来到上次那个空地，我们一大早上先是去做了活，结束后把铁片一扔，便找了个地方喷起骷髅。

这面墙的背后是一户人家，一个小窗户对着我们这片空地，阿娜在喷涂的时候那两个小孩不时倚靠在床边看着我们，特别是那小女孩，手里捧着一瓶饮料怔怔地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儿他们父亲过来，看了一会儿，就把窗户关上了。

慢慢的那窗户又被开了一条缝，我尝试往那边走去，只见一小片白脸庞上一颗黑乎乎的眼仁和我对视着，也不怕生。慢慢的那窗户缝隙越开越大，那小男孩似乎被叫去，小女孩依旧趴在窗前看着我们，那窗户又变得像刚才一样彻底打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被叫过去，叫的是什么没听清楚，似乎是小名，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大，似乎是特地喊给我们听，她要去吃饭了。我又走过去，看到他们在一个大圆桌上铺红色的透明纸，桌上放着一大瓶的饮料还有好些饭菜。

“今天过节了。”我走回去跟阿娜说道，她已经喷完了，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的杰作。

“过什么节。”

“端午，他们在那里吃饭呢。”

阿娜走过去，隔着几步的窗户看着里面，双手背在后面，身体往前倾，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回来了。

“你是不是想家了。”

“没有。”

“我看你看了很久。”

“没啥好看的，还不是女的在忙活。”

她把喷漆递给我，没再说什么，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我看着那墙面好一会儿，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再说没有她的指导，我确实也不敢下手。

我不想把这说出来，只好装模作样地在那里摇晃着罐子，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里加一个骨头，好吗。”

“好”她头也不回。

我按下喷钮，轻轻的却是很清晰的呲的一声，墙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又试了两三次，这回在一旁坐着的阿娜忽然爆笑起来，我有些气结，忙走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别动手动脚，她说道，把袖子抽了回去。的确，我知道她挺反感跟任何人肢体的接触。

我也跟着她坐下来，看着那一潭死水的水面，还闻着淡淡的腥臭味。从阿娜第一次找我来这里我便觉得这个小池塘是一个败笔，这里简直是一个死掉了的污染源，但是这么几次过来，我却发现它比寻常的干净的水面更耐看，那里混杂了各种东西，沉淀了各种东西，漂浮着各种东西。胸罩、针筒、宝宝奶粉罐、铁把手、螺丝钉，还有作业簿……它像是一个微缩版人类社会，破碎的承诺、未竞的理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无趣繁琐的生活，一开始我以为人们无奈将之倾倒，并为它们怅然，后面我发现，其实现实中人们早就将之抛弃，在水中好歹还能等待慢慢被腐蚀。我思索着我也应该将什么东西扔下去。

端午节是要赛龙舟，好像是要去捞什么东西。捞什么东西，应该是比较少见的东西，那这小潭里面的东西值得捞吗，或许这小潭本身连龙舟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