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卷二(1 / 3)
一天中午,外面很暖和,两家的孩子们都出来踢毽子。这时孙国才进院了,看到从茅房出来的父亲,“爸,老常头吊死啦!”“哎呀,死了也好,活着太遭罪。”“我回来拿锯,钉板子。”不一会儿孙国才拿一把铁锯往回走,几个孩子都跟去了,也要看热闹,杨迈杨策拉着杨威,宝云和宝霞紧紧跟在爸爸身后,往小道上奔去。走到山头上,往下一看,全队人黑压压都挤在老常头的房前,大家快步跑下山坡,挤在人群中,大人们七嘴八舌在诉说着,听来听去,几个孩子也弄明白了,这是个孤老头子,没儿没女,他所以要死,是因为撒不出尿来,每天用条扫上的细篾,来透鸡鸡头,天天憋得要死,终于是死了。几个拿着锯和斧子的大人在不远处呼哧呼哧锯木板,几个长条白板子,乒乒乓乓一会儿工夫就成了一个长箱子,天虽冷,但人们谁也不愿离去。
时间不长,几个大人走进屋里,用被子抬着老常头,来到了棺材边,大家轻轻地把他放了进去,然后盖上了棺盖,只见斧子叮噹几下便钉完了,那边的马车早已在等着。这时,人们才渐渐散去。
晚上,孙国才吃完了饭,来杨家唠嗑,顺便带来一块“代食品”,杨松朋接过一看,”怎么吃?”“得蒸着吃,不能吃多,吃多干燥,拉不下屎,有空割点苞米秆,弄干净点儿,送造纸厂去,那有机器能磨。”
第二天,几个孩子穿好,都随爸爸去地里找苞米秆,走了很远,总算弄回三小捆。爸爸用孙家的爬犁拽到镇东北边的造纸厂,队里很多人也去磨这个。直到日落西山时,爸爸才拽回这个巨屎样的怪物,黄包米秆变成了一大团牛粪,几个孩子帮着抬进来,其实一点儿不沉,只是冻得硬邦邦,孩子们忍不住都想尝尝,围在边上用小手捏下一小疙瘩放进嘴里,杨松朋也塞嘴里一块,感觉软乎乎的,没味道,像碎草面子,有些渣渣的感觉。
晚饭后,之琴和杨松朋两人忙着烧炕,点上了煤油灯,锅里放上水,掰几块牛粪蛋摆在秫秸连上,用大火蒸起来。孩子们不进被窝了,都等着蒸好的蛋蛋。小小的外屋一烧火,锅里的热气喷出老高,一会儿工夫,整个外屋全是雾气,大家好像都飘在仙境中,煤油灯的光在雾气中像天上的太阳,大家感觉暖和多了,随着灶坑里火苗的减弱,热气渐渐少了,最后的火苗也没了,这时杨松朋用小火铲把火炭扒出来,让几个孩子来烤烤手,几双小手都伸了出来,好热呀,搓几下又烤一会儿,连腿都热乎了。这时屋里雾气也跑没了,之琴掀开锅盖一看傻了眼,牛蛋蛋成了一滩滩泥,只好这么吃吧。大家开始用筷子夹一点,送进嘴里,感觉比生吃软乎多了,之琴一再说:“千万少吃,吃点得,干燥可了不得!”即没味道也没嚼头的渣渣,吃到他们嘴里,感觉是特别地香,这毕竟撑开了他们干瘪的胃囊。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这天晨起,外面下了一层薄雪,之琴夜班还未回来。昨晚杨松朋早早就躺下了,说不太舒服。挂钟敲了七下,可爸爸今天没动静,几个孩子纳闷,杨策推了爸爸一下,“爸我饿了,你不去打饭呀?”
杨松朋连身也没翻,有气无力地说;“我病了,爸爸一点劲儿也没有,起不来了,杨迈,要不你去打饭吧。”
“那行,我去!”杨迈说着穿起衣裤来,下地后,从一个小盒里拿出一个体温计,甩了甩,学着妈妈的样子,看那个红格在下,然后递给爸爸,自己戴上围巾手套,拎起小水梢出了家门。她顺着山根小路,往前街走去。远处的山已披上了霞光,拐到山头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映红了整个大地,雪山和房屋,她稚嫩的小身体,轻盈的步子一遛小跑,顺着山坡就下来了,眨眼间便进了生产队的院子里。时间不长,随着打饭的众人,只见她一手拎小水梢,一手拎装菜盒的小兜,渐渐爬上了山头的小坡,眼看到山头了,突然一下子连人带桶都趴在地上了,沾得满脸是雪,更糟的是饭桶倒了,洒了一地,红红的高粱面糊涂,还冒着热气,渐渐染红了雪,雪在快速融化,她手急眼快,脱下手套,快速用双手往桶里捧,一捧两捧不知几捧了,连雪也捧了进去,最后露出了沙子,这才停手,重新戴上手套,拎起饭桶小心翼翼地走着。下了坡,她的眼泪直流,手疼得如猫咬。到家后,她没说话,直接把糊涂倒锅里加些水开始烧火,学着爸爸的样子,开锅后,用勺子搅几搅。杨策和小妹在炕上玩呢,见姐姐回来好像哭了,还不进屋,便对杨迈说;“姐,我爸发烧39度5了,他不睁眼睛。”杨迈听后赶紧进来,“爸你哪疼?”
“我感冒发烧了,浑身都疼,没大事儿,我不想吃饭了,一会儿你妈回来就好了。”
“那咱们吃饭吧。”说着,杨迈盛了三碗,几个孩子便喝了起来,地下太冻脚,吃完了饭,大家都上炕,把小脚伸进被窝底下暖和。挂钟敲了十下,“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呢?”孩子们正说着,外屋的门响了,“我妈回来了!”
原来是孙婶儿走了进来,“杨迈你的饭桶是不洒了?我看见地上的糊涂了,早上没够吃吧?”
“我加点水烧开了吃的。”
这时妈妈回来了,见孙婶在这,“我今天忙,才到家,我在山头看见糊涂洒地上了?”
“我就来问这事,怕是早饭都没吃,今天是杨迈去的,那坡太滑,就跌了。”
“真谢谢你啦!还过来看看,孩子小,道又滑难为她拎,洒就洒吧。”
“晚上打饭时,我给你们多打两勺。”妈妈连说谢谢,送走了孙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