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后（鸣）.3（1 / 3）

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我的对面。他不断躲闪着我的视线，两只手因为紧张很不自然地垂着，整个人如同一个犯了重大错误的士兵，要接受审判。

但这个-13治安部队的总队长，是我的父亲。

我们两个就这么安静地面对面站着，周围杂乱的脚步声仿佛离我们越来越远——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迟迟没有开口，我也没有。明明见到他之前有好多话想说，明明见到他之前想过要和他好好谈谈。

真正面对面的时候，那些想好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中，无法从我的嘴中说出。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脸上渗出血迹的伤口，我心软了。

终究，我还是无法痛恨他，但又不想原谅他。归根结底，我觉得还是因为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他这样不要命的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个没有人会感谢他的地方。

我又想到了苏，突然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些相似。现在，我或许能用一个模糊的说法去理解苏，却想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去理解他。他们不是有相似之处吗？我能模糊地理解苏，而不能大概地理解他吗？

混乱感顿时糊在了我的心头。我有些不知所措，还是那种迷茫感，我竟然连自己真正的想法都难以捉摸。

“我们上一次长时间谈话是什么时候了？”

总要说些什么，我这样想着，用讽刺的语气提出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答案——是两年前我提出退学时，学校找他和我谈话的时候。

“是你决定退学的时候吧。我记得当时我们只谈了3分钟，结果就不欢而散了。”

他露出酸涩的笑容答道，那种表情又好像在自责，疲惫的脸上又多出几分悲伤。

“你没有劝我，好像我怎么样和你根本没有关系。妈妈牺牲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知道吗？妈妈跟我说过，等我长大了，自然会理解你。可并没有，你做的事情好像都和我无关，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甚至有几次，我一个人在家，就忍不住去想，说不定，自己是个孤儿，家人只是我对自己的欺骗……我对你的印象还是那个全家福上抱着我，和妈妈靠在一起，露出笑容的你，还有留下我一个人，走出门的背影。你好像根本没有在乎过我……”

没有愤怒，我对这些事情已经习惯了，现在只不过将自己所经历过的对他再平静的叙述一遍。可为什么……我流泪了？

泪水朦胧了我的眼眶，眼前的他变得模糊起来。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我仿佛又看了那个急忙跨出家门的背影，眨眼后，背影转过了身，我再次看到了他有些苍老的面孔，有些熟悉又陌生。

“曾经……我许下承诺，要让你在这个混乱的地方，在这令人绝望的末日生存下去。我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能让政府区尽量安全到能让孩子自由地在外面奔跑。我是治安部队的一员，这也意味着我有这份责任，我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也知道你恨我，因此我也没有勇气面对你，面对这份对你的愧疚……老实说，我也越来越不了解你了，我好像离你越来越远。我害怕失去你，又不敢伸手挽留你，只能这样拼命在排除你行走路上的危险——尽管如此，我们的隔阂好像越来越深了。”

我从一开始就能想到这种理由，因为他是个治安部队，他有这种责任，他必须这么做。

但能听到他亲自说出来，我的心里多了些许安慰，至少……我知道了他是在乎我的。

我又想到了阴阳，他做了自己立场上正确的事，却因此犯下了错，所以他愿意承担后果，无怨地接受别人的恨——我不恨阴阳，去恨一个因正确而犯错的人有些狡猾，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恨别人有些一厢情愿——对于治安部队来说，我就是个旁观者，而他，我的父亲，并没有错。

我也不会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