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云烟（2 / 3）

“……好。”黄校长终于回应，“高二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过几天，你去跟班主任对接一下，休息几天，就赶紧先跟着文科班学吧。”

“好，我知道了。”

“小高，”黄校长语气里透着些复杂的情绪，含混着让人心里发闷，“你是年轻人，有理想，有挥霍时间的资本，老师支持你。这次你放弃报考机会，……现在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复读，加上高三理转文，咱们学校没有先例，你说你能顶住压力，老师相信你，希望你也不要后悔。”

“……黄校长，我复读的事，我原来班里的老师……都知道了？”

“你们班里的老师……也都觉得挺可惜的，但是既然你现在选择如此，老师劝你不要再犹豫，也不要多顾虑，其他年级的同学可能会……总之，接下来的一年你压力更大，别管太多声音，低头学吧。”

后来的无数次，高阳回想他十八岁的夏日，都会记起陇邺一中这位秃顶的中年男人黄校长。放弃高考超过六百的分数、放弃报考、复读、理转文，每一条都是当时惊世骇俗的选择，而经历了世俗洗礼的黄校长最后决定尊重他的选择，帮助如他当年一样胸怀热血的年轻人做出了他所认为应该如此的决定。

“好。”当年的高阳握着手机，心中微微颤栗，轻轻说，“谢谢老师。”

“我相信我不会后悔，也希望我能做到让自己不后悔。”

……

得知他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一天，高阳被祖父赶出了家门。

从小到大，高阳都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乖孩子、好学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各方面几乎都是拔尖，谦逊有礼、俊秀温和，没有谁会不喜欢。

出身医学世家，祖父高湛、父亲高雩自他出生就给他铺好了路。当今的医学，是物化基础上的医学，因此高湛从他中考结束，就给他定下了目标：高中学纯理，高考后选择陇邺医科大学中医专业。

但其实高阳并不是非常喜欢理科。

小时候他受着家里文化的熏陶，很早接触历史文化，史书里纵情傲物、统筹天下的文人风骨，诗句里矮纸闲草、雨落油伞的江南百景，和着他骨子里淌着的文人血脉，无不令他心弛神往。

他向往汨罗江下游的蓝墨水，也渴望嵌在文字里的理性思辨。

高考出分的那一天，顺利得令人恍惚，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哪一科失常，六百一十分，不算高，但也理想，值得庆祝。

可是高阳心里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竟有些茫然。

尤其是家人为他喜极而泣的时候，这种茫然和不真实感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