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铜镜(1 / 13)
相对而言,街谈巷议,也就是民间是鬼怪故事的沃土。因来自民间,这些鬼怪故事主要功用在于娱乐消遣。与此同时,其中套路式的劝世理论、因果报应以及将现世生活投射于神鬼二界的技术性做法(阴间仍然是一个以阎王为最高统治者的专制政治体系往往消解了鬼怪的恐怖系数,从而使之形成了儒家学说纲常礼教的“外编”道家系统,下面的故事虽然是以“青铜镜”这个“道具”为主线,何尝不是对这些理论的一个延续:
我叫江逸,是个阴阳师,在这个本来被边缘化的职业里,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提及自己的职业,怕周围人异样的眼神,然后我常年出差在外,平时不是正在路上奔波,就是在某个陌生的地方落脚。
其实很多人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天南海北地奔波,甚至连过年过节都没时间回家。的确,我在光明小区是有一家规模很小的旗袍店,但那家店仅仅是一个门面,我真正经营的行当,却和旗袍没有一分一毛的关系。
目前我所从事的这门生意,在我们那个行当被称为“尸棺生意”,说得简单点,就是和尸体、棺材有关。
这些年我经手的那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是正常的,最常见的是一些阴尸、邪尸,也有常年被阴风洗涤,经历过多次尸变的古尸。尸体存在的年代越久远,尸变的次数越多,往往就越是难以处理。
说这门生意不凶险,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可如果我说自己从事着这样一门生意,更没有人会信,甚至会把我当成疯子。
去年年初我回光明小区,还有邻居问我到底在做什么生意,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干违法的事,干净的钱能挣多少挣多少,不干净的钱千万别碰。
这一天,闲得无聊,我在家里东走走西看看,当我翻找西屋里的旧箱子时,无意中发现了我上学时的一本日记本。由于年久的缘故,日记本的纸页已经有些发黄了,在本子中,还夹着一张同样发黄的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光线很暗的地窖,在地窖中央,横放着一口大红色的棺材,红得像血。在棺材表面,沾满了黑色的液体,那种液体非常浓,看上去就像是煮沸的沥青。
在这口棺材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旧军装的老头,他站立的姿势很不自然,手臂和腿都是笔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脸上的笑容异常僵硬。
虽然是彩色照片,但整张照片的颜色都很灰暗,就像是经过了某种特殊的处理。听爷爷说,他碰到我的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不偏不倚地照在摇篮里,那天是1991年9月3日,隔纸条上我出生的生辰刚好一岁。
小时候就是和爷爷、山麻还有长麻子等一些街坊邻居住一起,我和爷爷住的是一个小圆子,中央是一个宽敞的天井,每到夏天,都会有很多人聚在那里打扑克,记得有一年光明村里有人结婚,也是在天井办的酒席。
而我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他和我同岁,叫许阳。从记事起,我就和许阳在光明村摸爬打闹,有时候也调皮捣蛋,在邻居家的锅里糊泥巴,往别家晾在天井的被子上洒水,这种事我们都干过,每次我们干坏事,都会有人找爷爷来告状,可爷爷都是一笑而过。
有一天,许阳爸在门口对爷爷说:“老王家出事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那时候住在光明村的人,家家户户都走得很近,亲得很,爷爷一听老王家出了事,匆忙套上一件外套,也跟着冲出了家门,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我在屋里就听见有人在喊:“来几个有劲的,先把人抬出来,快快快!”
之后在嘈杂里也出现了爷爷的声音:“山麻,你赶紧想办法开车去,赶紧送医院!”前后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爷爷才一脸凝重地回到家。
一进家门,爷爷瘫在沙发上,不停地叹气。
我问道:“爷爷,王叔叔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
爷爷看了看手里的茶杯,没心思喝,就将杯子放在一边,拿出一根烟点上:“唉,晚上烧炉子闹的。满屋子的煤烟味,一家四口,全中毒了。”
那时候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储备着蜂窝煤,自己生炉子取暖。爷爷叹了口气:“唉,老王家的大闺女,明年就考高中了吧,出了这种事,说不定就影响学业。要说老王也是,太不小心了”
“就怕老王家这次,是挺不过去了。”爷爷掐了烟,闷闷地说:“把人抬出来的时候,一家四口人,已经没气了。”爷爷手里还夹着半截掐灭的烟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事。
过了很久,爷爷才又点上一根烟,摇着头说:“不对劲,不对劲啊。我和山麻进去抬人的时候,老王他们一家四口的样子,瞪着眼,吐着舌头,手脚都缩在一块,根本不像是中毒,反倒像是,像是被人给活活掐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