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最后一注(1 / 4)
“灾害纪元”六百六十三年,夏。“薛家”嫡长子“薛谦”,接替尚未死身,但已然失语、失智的“薛瑞”,正式成为“薛家”宗主。同月,以“满票”之数成为“丰临商会”会长。
此时,距“航道”拓成已近九年,“木叶商团”账面的数百万两黄金,堪堪仅剩两成。九年间,失陷了不计其数的航船,探出了不计其数的岛屿,行到了越来越远的海域,也发现了除“霓安兽人”之外,另外五种形貌各异的野人。迄今所见的六种野人,皆茹毛饮血,没有发现使用“火”的痕迹,亦没有使用木棍或尖石的意识,更没有学会或听懂语言的能力。这与西域“大雨林”中的“蛮人”截然不同。
这些在不同岛屿上被发现,说不清究竟算“人”还是算“兽”的野人,渐渐有了一个统一且洁简的称谓——疑人。也就是,疑似的人。
再后,有治学之人编纂典籍,发现“疑人”和“人”两词反复出现于同一篇章时,阅读起来颇为吃力,也颇为不美。
后为求对仗,也为防歧义,故将“中原人、草原人、西域人、雨林人”并归一类,统称“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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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园,青院。
杂物室的角落,摆放着一只不起眼的木箱。每过一段时日,木青儿便会打开瞧瞧。
三柄不值钱的细刀、几套女子的衣衫、数十本掉渣的书册、拳头大小的一包金币、一十三张“灰票”。
晚归的叶玄,在这间被三只“淡金色夜光龟背甲”映得勉强可以见物的“杂室”找到师姐时,一柄细刀已经出鞘。斑驳锈迹的铁刀,被随手置于邻近的另一只木箱之上,木青儿抚着手中现出“纹裂”的木鞘,神色凄然。
“时常抹蜡,还是烂了。”她抬眼望向叶玄,委屈得像个丢了小猫的孩子。
叶玄走近,手背轻触她的左肩。木青儿旋即向右挪开半个臀位,一只木箱,堪堪可容二人并坐。“毕竟不是好木,能坚持到今日,不容易了。”
“公主最后一次罚我,用的就是这支木鞘。”语调悲苦,尤甚方才。
叶玄静坐相陪,没有出言安慰。唯有此事,他无力安慰、无法安慰。
良久,叶玄探手取过眼前木箱中,那一摞深灰色的“通汇钱庄”制式的银票:“咱们把这些,用在生意上吧。”
“别,这是公主的……”
“她的什么?”叶玄的声音很轻,却透着难掩的沉重。后面三字并未出口,但以二人的默契,自能心照:“遗物吗?”
木青儿知自己说错了话,右手紧紧扣着膝盖,扣得指节泛白。而握着刀鞘的左手丝毫不敢用力,惟恐这条曾带给她不尽痛楚的“烂木”再添半分伤损。
“这点银子,当然是杯水车薪。唉……说我是鬼迷心窍也好、病急乱投医也行,我就是觉着,用她留下的银子找她,兴许更容易找到。”叶玄一张张翻看着手中银票,其实只是翻,并没细看。他当然清楚这是多少:十张一千两、三张一万两。一十三张,共四万两。这是娘亲从外面带回的最大的一笔银钱,也是怀揣着这摞银票回至山谷的那一次,公主和她的女奴,生出了再也没能弥合的裂痕。
“嗯。”迟疑片晌,淡灰眼瞳盯着深灰的银票,重重点头。
“这个,也用了吧!”刚刚闭合的木箱,又慢慢张开了嘴巴。木青儿跪在箱前,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又像掷出了最后一注的赌徒,双手颤微微捧出了那包……当年与银票一起被带回山谷的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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