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长草街(1 / 5)
“丰临商会”每月一次的“例行议事”,一如既往发生了些小小的争吵,但没有太过值得在意的事。如今对叶玄来说,没有大事就是好事。他需要时间,将金矿转化成对他“真正有用”的东西。
散议之后,叶玄与宿竹、辛夷一起用过午膳,婉拒了“傍晚观赏斗兽”的邀约,乘马返家。
“木园”临海而建,距离位处“丰临城”内腹的“丰临商会”直线有二十五、六里。实际走下,还要长出不少。一来一返,颇为耗时。高品武夫,赶路当然是“跑着”最快,但身为“丰临商会”的执佬、“木叶家族”的家主,动辄飞檐走壁实在不怎么体面。
二十五、六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甚远。一匹好马撒腿狂奔,也就两柱香的工夫。同样的问题是,城内纵马也不体面。比之飞檐走壁,更惹人憎。
因此若不当真有急,他这一路惯常溜马缓行,或者干脆步行。马车,是不肯坐的。除非雨大。
马有四蹄。不奔跑时,比“素人”也快不几许。大半个时辰后,高头黑马载着黑衫黑裤的叶玄,路过一条嘈杂喧闹的小街。
小街位处“木园”西北约三里处,名为“长草街”。这名儿就跟狗娃、二蛋一样,一听就是胡乱取的。但这不是它原本的名字。叶玄只记得,原本那个名字好像更粗鄙些,具体叫什么,已经忘了。
这地方曾经萧索,无人敢居,以至道路正中都生满了长草。但叶玄并不认为“长草街”这个名字是因此而得,因为现在的“木园”原先叫做“风寨”,风寨外方圆数里的所有街巷都是此般光景。良民尽散,商贾难行。
而今,曾经“海边最危险、最荒凉的地方”,已变成了“海边最安全、最热闹的地方”。随着人丛渐密,木园左近“东北、西北”两处,自发形成了两个市集。市集不大,胜在“长年无休”。近些年,临街处酒棚、勾栏渐多,已有了“昼夜无休”的迹象。
与“宿家”、“薛家”这些扎根“丰临城”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族不同,“木园”周边的土地,并不归“木叶家”所有。但叶玄还是下了些本钱、派了些人手,以维护“木园”附近数里范围内的治安。在他看来,这算是“木叶家”的一张“好人牌”。至少说明,有足够多的人认为靠近自己更加安全,而不是相反。
每每自“丰临商会”返家,若无急事,叶玄会顺路沿“长草街”的小市集走上一段。这日也是如此。
小街不算宽阔,但“丰临城”毕竟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地方,此处又并非“寸土寸金”的丰临内腹。所谓小街,比之“枯荣城-外城”的街巷,仍宽敞许多。三辆“一骑拉乘的窄厢马车”并行,也能在不碰撞沿街摊贩的情形下勉强通过。
虽是如此,进入“长草街”后,叶玄仍将座下黑马交给了伴从的侍卫。一人一刀,徐缓步行。
不一刻,米香扑鼻。小街左侧,一个身形矮壮的男子双手抡着木锤,一下下轰砸着身前那只半人高的木桶。形似木桶,却不储水。木桶顶端有着半月状的浅浅凹陷,内里放着黏黏糯糯、脸盆大小的一块米糕。叶玄认得,这是北地以东“凉城”一带极有名的一种小食——打糕。
之所以要用“木桶”,是因北方的冬季太冷,为确保天寒地冻时米糕不至凝冻,需在木桶内腹放置炭炉保温,到了南边其实不必如此。摊主仍沿袭了“木桶”的风俗,大概是有意为之。外来的东西,总是要“格格不入”才显正宗。
小街对面,卖“打糕”的斜对处,一片小小树荫之下,有个女人在卖自己。不是站街的娼妓,那女子麻衣缟素、五体投地,后颈插有一根长长的干草,这是要“卖身葬母”。
之所以能辨出是“葬母”而非“葬父”,只因女子身侧,卷着尸身的草席末端,露出两只破烂草鞋。瞧大小,多半不是男尸。
在“丰临城”,卖身葬父或者葬母,是很常见的事。只要尸身还没发臭,左近摊贩通常不会驱赶,遇到女子卖身,有时还会主动凑近。倒并非为了轻薄、非礼,只因“贩卖自己”的女子,常常能引来更多荷包鼓胀的客人。
在“丰临城”以及“天河以南”的多数地方,女子当街卖身葬父、葬母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卖身女脸上会遮一块面巾,任何人丢下一枚铜钱,女子就会扯开面巾一角,给潜在的买主瞥上一眼。若是满意,便可详询要价;不满意,铜钱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