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秋 玄（1 / 1）

秋玄

广安四十一年初，楠国公崇安传令三将各自点兵，分三路攻入荆国。将军祚林率先出发，前往最远的界河上游骊阳，祚林率军行至骊阳，便命众兵士造巨船，任木屑一路沿河漂流向下，荆国士兵得闻，便料想楠国将有重兵压境、声势浩大，不由窃战。

几日后将军王麟也达中游临川。临川城原是楠国领地，在象宜一朝被割让予荆。王麟的祖父王啸原为临川令，为官时廉政爱民，颇得民心。而此时的临川城守将名唤夬屡，本为楠臣，当年与王啸同朝为官，为争其权，便挑拨楠国公越宁君降罪于王啸，越宁君借机削弱了王氏一脉的势力，却也不曾重用夬屡，后夬屡奔荆，为临川令。至于王啸，则被削爵去邑，至王麟一辈已相当没落，王麟年幼更事，自励好学，文韬武略，广安三十九年越宁君在楠宫北门外摆擂选官，他前后比斗了十余场，本已胜出，哪知最后杀出个秋玄，使他未能拜官，他倒也不灰心，回到家后，习武读书依旧。崇安君即位后，便起用王麟，王麟这年不过二十，崇安公却钦点了他率兵出征，攻破中游，王麟不由涕零，誓死效忠，绝不辱命。

这日清晨，城墙上的夬屡收到一封信笺，文末印着一记血红

色的石蝶图纹，正是王麟家徽，他踏上城楼，却见王麟已在大河的对岸率兵布阵，此时正遥望着他，夬屡不禁失色。

王麟早早便告知城中百姓，只攻城，绝不伤及无辜。积善有余庆，城中百姓民风淳朴，且祖上多为楠人，曾受王啸恩惠者颇甚，此时听闻对岸那将军乃王啸之后，亲近之感油然而生，更有人绕过城墙来到对岸，将米面饭食送至王麟军营。临川城本就是粮仓，庾吏也是王啸一手栽培提拔，这时便推阻着不肯放粮供应守城军卫。

秋玄知下游战场为一处峡谷，地势险要，对方在高处，他们在低处，一旦开战，荆军只需在河对岸一字排开，纵使用火炮也击不中敌方几人，而对方用弓箭射杀自己却很是方便。而行军上阵便会日费千金，军马易疲，因此他特待祚林、王麟都已出城数日，才最末发兵启程，先行至中段桓屋山，在此养精蓄锐，再待下游结了冰方拔营前往。

这日探卒来报，称下游冰面已厚，秋玄待此日多时，于是当晚便集结兵将，商议次晨穿行桓屋，一举攻破下游城池。

天将破晓，遥远的桓屋山头沁出一片胭脂色的朝霞来，薄薄的，朦朦胧胧。秋玄肃整军队，启程出征。

一路出了宁城，行至桓屋山峡谷，四下环顾，只见群峰嵯峨，山高谷深，却有一匹红马安然停驻在峡谷中央，上头盈盈乘着个少女，一瀑乌发缀着金环，映着朝阳，灿然生光。她身上拢着一件宝绿花鸟流云纹披风，这时垂落在马肚两旁，随清风拂动，在晨雾中飘扬。

是简原王妃芷杨。

秋玄命大军继续前行，自己打马上来，在她前方一丈远的地

方停下。

芷杨停驻在原地，不远不近地凝视着他道:“你要走。”

他低了低翅盔，避开她的目光，有些含糊地说道:“把你的夜莺照看好，别让它又飞去了陌生人那里。”

芷杨轻拍马儿，挨近他，没有说话。他却又道:“但，金丝笼虽大，还是放了它吧。”

鸟儿本就属于山野，天空才是它的家。

她“嗤”地一笑，笑他竟多愁善感起来:“出了山谷，你便离开楠国了。”

他拿起她的一只手，将一物交付于她，她打开手心，见是个精巧的南天竹哨，哨子一响，莺儿会聚拢过来，一如他在身旁。

芷杨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竹哨，一时泪水夺眶而出，扑簌簌落下，她哽咽着，颤声道:“秋玄，你一定要回来，我在华阳门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