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梦（1 / 1）
郡主也不好再多聊干城的事，于是就问道：姐姐，这屋里焚得什么香？为何只闻到香气，却不见到烟？
德音笑道：这是最近从江东传来的焚香手法。名曰煮香。一旁的朝兰从旁边的房里端出一件香炉。香炉底下暗格中焚着一块炭，炭火上有一座三脚银包金鼎。银鼎中注了一些清水，清水中又有一块沉香。银鼎中的清水被炭火加热后，沉香的香气就逐渐挥发出来，因此不会产生丝毫的烟火。 锦绣殿下看罢，拍手称妙。随后殿下又问了马食菜如何凉拌，又如何做包子。然后两人就说起朝野之间种种八卦消息。聊到未时五刻，德音见郡主的精神有些萎靡，便知道她是困了。于是德音小心说道：妹妹既然身子乏了，不如在这里小睡片刻。 郡主推辞了一番。只听德音笑道：妹妹，姐姐这里有一件水晶金带枕一张紫檀床一块伽楠香山和一床嘉文锦席。我把紫檀床支上，妹妹就在这中堂中好好小寐片刻。 郡主听到德音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倒要看看德音的四件宝物。她便缓缓点头同意。不一会儿，两名健妇从后院库房中抬出紫檀床，随后朝兰铺上嘉文锦席，焚上迦南香山。德音又从起居室的衣柜中取出水晶金带枕，这才笑道：今日只有妹妹这等佳人，才配得上这四件宝物。 锦绣殿下惊叹道：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仪卫副说家徒四壁，不成想姐姐竟有如此珍藏。我都有些舍不得享用了！ 郑德音一面侍奉锦绣殿下就寝，一面笑道：殿下说笑了。这世上还有什么稀罕物是妹妹不能享用的？殿下且安心休息。待郡主就寝，德音便关好门离开了中堂。然后她半靠在廊檐下的竹躺椅上，吩咐两名健妇去后院把守，严防外男出入和喧哗吵闹。 锦绣殿下躺在嘉文锦席上只觉一片清凉，闻着迦南香顿觉杂念全消。临睡前她又仔细看了看房子里的陈设，想象着干城平日在这房子里与德音情意缠绵，便带着几分羡慕和不甘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锦绣郡主梦见干城带自己在西院的花园中玩耍。干城撑着船，自己在舟上采摘绽放的莲花。渐渐地两个人在小舟上互诉衷肠。她紧紧依偎在干城宽阔温暖的怀抱中说着情话。又见到皇祖父准许二人成婚。一片喜庆中她看到哭泣的郑德音。她顿觉自己夺人之夫十分羞耻，连忙拉着德音请求自己的皇祖父下旨，允许自己做干城的如夫人。皇祖父和父王正在犹豫间，自己的大哥陈留王喝道：自古王姬不为妾！周王妃也在一旁帮腔道：你若做妾，皇家的体面何存？自己的皇祖父和父王面面相觑，犹疑不决。干城又抱着德音嚎啕恸哭。自己的两个弟弟常山王和恒山王，又不知在暗中商量什么？她在一群皇亲的逼视下，只觉得痛苦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郑德音忙活了大半日，也十分疲惫，靠在躺椅上一个劲的打瞌睡。忽然自己来到一朵金色曼陀罗花中。她爬出花苞舒展身体，就看到不远处一朵牡丹花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冲着自己笑盈盈的。两个人便攀谈了起来，她们饿了就吃花蜜，累了就躺在花苞中扯片花瓣睡觉。一天来了一位翩翩少年，看样貌倒是与干城有几分相似。 少年每日禅定吐纳修炼。闲来就为她们浇水培土。一日少年睡着了，她与对面的少女为浇花少年争吵起来。最后两个人竟拔剑互相拼杀。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忽然又不知哪里又冒出一位老者。老者劝说：二位娘子的心中都只有他一个。他的心中到底有谁？不如你们去问一问。 德音猛地醒来，只觉心脏疯狂跳动，好像真与刚才梦中的女孩打了一架。她又回忆了一番梦境，只觉牡丹花上的女孩与锦绣郡主十分相像。其实自从德音见到锦绣郡主第一刻，她就发现郡主看干城的眼神中带有几分爱意。她也知道太子观棋，锦绣郡主奉茶的事。从玉州到京师这一路走来，暗恋干城的女子不在少数。从地主家的小姐到蓬莱公主简直不可胜计。在京师之外，她可以凭借自己父兄和西海郡王的威名镇压一切敢于对干城有幻想的女子。即便在京师，面对一般的郡主，德音也能对付。可偏偏现在遭遇了太子嫡女锦绣殿下。太子嫡长女可是帝国未来的长公主，任德音有千般手段也无济于事。 就在德音沉思时，就见干城扒着垂花门门框探头探脑。德音起身走到门前问道：怎么了？跟个贼似的。干城陪笑道：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到宫禁的时候了。麻烦夫人叫醒郡主，好准时回宫。
德音点点头，便转身来到正房门前。她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只见殿下面朝窗户侧卧在紫檀床上。忽然德音发现殿下的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流淌到水晶枕上。郡主俊俏的面庞，仿佛最美丽的花朵上聚满了朝露。德音不禁将手中的团扇紧紧按在自己的眼睛下面。凭着直觉，她就猜到郡主此时的梦境与干城有关，甚至可能与自己有关。想及此处，德音由衷地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德音轻轻掩上门，命朝兰取来一支琵琶，然后坐在庭院中的六角亭中演奏起来。曲声悠扬婉转，正是干城自创的曲子。不过今日曲中多了几分哀伤和忧虑。又过了一会儿，锦绣殿下从正厅中走了出来。只见她站在正房的廊檐下，痴痴地看着德音。德音连忙放下琵琶，将郡主拉入起居室，帮她补妆更衣。 郡主更衣完毕，起身略带忧伤地看着面容精致的德音说道：姐姐，我来你家做小妻好吗？ 德音一愣，没想到如此尊贵的郡主竟然愿意屈尊做妾。她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妾自然愿意与殿下相伴。只是自古王姬不为妾呀。 郡主听到这句自古王姬不为妾后，顿时怒从心头起，看德音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愤怒与哀怨。德音被郡主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心里连连叹息，暗想这就是报应。当年自己看傅颂雪时也是这般模样。 锦绣殿下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毕竟从始至终都是自己有非分之想，而郑德音从没做错过什么。于是她连忙缓和自己的情绪，又语气平和的说道：谢过姐姐今日盛情款待。 德音连忙说道：殿下何出此言？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郡主又说道：妹妹在德言容功上远不及姐姐，还望姐姐日后多多指教。说着锦绣殿下就主动躬身施礼。 德音连忙搀扶住郡主。锦绣殿下看德音有些惊疑不定，便又说道：今日我德言有失，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话说到这份上，德音这才反应过来，郡主是向自己道歉。她连忙说道：臣妾只是虚名在外而已。承蒙殿下谬赞，臣妾定当知无不言。 郡主又说道：咱们今后私下里还是姐妹相称。姐姐以后可以随时入宫找我。 德音连忙谢恩。锦绣殿下这才在德音的陪同下出了街门上马回宫。郡主临别时，一步三回头。虽然干城与德音的家没有皇宫豪华，但在这里自己不用端着架子，也不用提防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