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开业（1 / 1）
六月盛夏，天气有些闷热，天津，长芦盐运使署衙门所在的鼓楼东仓门口西头，一阵鞭炮声响过，汇丰钱庄正式开业，天津地面大人物纷纷到场祝贺，天津知府衙门，天津总兵衙门，天津水师衙门，盐运使衙门就不说了，远在保定的直隶总督府，京里雍郡王府，十三贝勒府还有许多的公爵府，侯爵府，伯爵府都派了心腹前来祝贺，看的某些有心人心惊胆战，也熄了心里小九九。这年头人分五等，士农工商，还有最上面的一等便是官，商人再有钱，也斗不过官的，无他，官掌握着规则的制定权和执行权而已。
人来人往的忙了一天，堪堪日落前将宾客送走。苏贞千里揉着笑的酸疼的脸，进了钱庄后院，因着晚上在鸿运楼还要宴请一些不能得罪的人物，所以只能匆匆和自家媳妇打声招呼，告诉她晚上自个先吃便可，不要挂念自己，钮祜禄氏笑着应了，又吩咐左右随侍的小厮务要惊醒些，莫要有疏漏方才看着自家丈夫出了门。自己草草吃了口饭，便又低头算了起来，今天钱庄第一日开业，营业额还算不错的，天津官面上也颇为照顾，知府衙门，总兵衙门，水师衙门还有盐运使衙门都存了贺喜钱，加起来有三万两银子，保定总督府，京里的雍郡王府和十三贝勒府连着捧场的公爵府侯爵府伯爵府这些也存了五万两，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影响却很大，主要展示了汇丰钱庄的强大背景，很是能够震慑一些宵小之徒。另外就是天津钱庄同行依照惯例每家存了一千两银子进来，作为同行的支持银子，这一笔约有八千两，上述这些都是不能抽水的，一年到期后还要给一笔利息，一般是3厘（3%利钱，这也是行业规矩。剩下的才是真正存进钱庄的，主要是一些散户散商，还有一些本埠商户地主和士绅的银子，这些加起来不过三千两银子，看着不多，但却开了个好头，说明钱庄初步得到本地人的认可了，而这些人的银子都是可以抽成的，行业惯例是五厘（5%的抽成，是的，你没看错，在古代存银子是没有利息的，还得向钱庄交抽成，这也是普通人家或者小地主习惯将银子藏在家里的原因。
不过汇丰钱庄早有准备，凡是在钱庄存银超过百两的可以免除抽成，存银超过五百两的每年有1厘的利息，超过一千两的每年有2厘的利息，超过五千两的每年有3厘的利息，日期不足一年的按照实际天数计算利息，同时开创了活期存银的先河，可以随存随取，只是有最低存银限制，不能低于一百两。其实存银赚抽成只是汇丰钱庄的附带业务，真正核心的是业务是汇兑和商业汇票业务。
要不说钮祜禄氏具有极高的商业天赋，自打苏贞百里将汇兑和商业汇票的模式详细讲解后，她就发现这两项业务的重点是安全和便捷，一张汇票承载着的是千两乃至万两银子，如何做到安全保密乃是重中之中，所以再设计汇票上费尽了心思，好在苏贞百里来自后世，有现成学习对象，于是一整套后世山西票号的运作模式便被照抄了过来，唯一的区别便是汇丰的汇票印刷更加的精美，且添加了防伪水印。汇丰钱庄的汇票使用的印版是铜版精雕的，请的是内务府的包衣匠人，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方才雕刻好，且正反面是分开印刷，正面是凸印，反面是凹印，两块印版必须高度切合才能印刷出整张的汇票，再就是印刷的油墨，特意聘请了京城里松鹤堂里五位老师傅调和的两种特制油墨，一红一绿两种墨色，都有渐变的特性，耐磨，耐用，遇水不散，可以支撑密度极高印刷而不会出现窜墨的情况，还有就是纸张，实际上由棉花和纸浆混合而成，95%的棉花和5%的纸浆，混合打细后，再加入特制的檀香细粉末，造成的纸张耐磨，耐洗，耐折，而且在制造纸张的过程中，有一道很关键的工序，就是将防伪水印直接印制出来，在后世，水印是通过调整棉花深浅排序钩织出来的，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技术，只能通过笨办法：纸张出来后，趁着没有干透，严格按照尺寸进行修正大小，然后通过预先设置好水印的滚筒，将水印压制上去，待纸张半干后在其上面敷上两层同样材质，但是厚度更薄的纸，使用光滑的铁辊轻轻压合纸张四边，保证水印不散，纸张边缘成为一体为止，待彻底干透后，才开始印刷油墨，正面印绿色，反面印红色，油墨干透后，在专门的留白处盖四处印章，分别是：总票号印章，分票号印章，开票人的私章，以及汇兑人的私章，剩下的就是密语密押了，都是借鉴的后世山西票号成熟的经验，便不在此处赘述了。
从侯府内开始谋划汇票到商铺开业，前前后后也有三个月的时间，天津汇丰钱庄开业不久，便又在北京，汉口，南京三地相继开设了汇丰钱庄的分号，虽人员不多，但个顶个都是府里精挑细选，尤其掌柜人选，赴任前又经过了近两个月细细的培训，签了保密协议并签了雇佣的死契，为了以防万一。这几位掌柜都是有家室的，一旦接掌了票号的分号，则家人子女必须送至天津指定地方居住，既算是人质也方便就近保护，且有人专门负责日常吃穿用度，也算是对分号掌柜的一种制约。当然分号掌柜的薪俸也十分的丰厚，基础薪俸每年便有六百两，依据各分号的业绩，每年可得分号利润的1%-3%作为奖励金，另外每年还有车船轿马补贴银一百两，四季衣裳并饭食补贴银一百二十两，医药汤费补贴银八十两，一年下来千把两银子的进项是有的，妥妥的高薪职业。
至于选取的几处分号地址，也是综合考察后才确定的，便如北京，乃是全国政治中心，王公贵胄聚集，商业发达，天然便是汇票发展的理想之地，再就是南京，乃是天下财赋重地，经济发达，物产丰富，又有海贸港口，银钱往来堪称海量，仅仅每年押运到京城户部的银子就有三四千万两之多，且北边又是盐商聚集的扬州，南边是富足的杭州，商业往来的银子真是如流水一般的多，自然也是汇票发展的重地，而且商业汇票业务也十分的多，承兑商业汇票亦是汇丰钱庄的一大业务。再就是汉口，更是交通要地，占据长江水运之力，西可入川蜀，东可达苏浙，北上可抵陕西甘肃，南下江西广东，真真是机要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在此，每天也是海量的银钱来往，如要占得先机，汉口这里自然要优先布局了。
汇丰钱庄刚刚成立，无论是人，财，物等均比较匮乏，各方面都要磨合一番方才能顺畅运行，好在众人齐心合力，中间虽有些许事故发生，倒也问题不大，没有影响大局，又因着汇丰钱庄背景也算硬气，各地方衙门也颇为照应，这生意便渐渐的好了起来。到了十月份底，天津总号核算所有账目，仅汇兑一项便盈利一万五千余两，按照值百抽五的手续费算，开业三个半月，便汇兑银三十万两之多，再加上新增的钱庄短期贷款和商业汇票贴现业务，以及常规存钱手续费用收入，前后不过百十天的时间，汇丰钱庄净盈利超过已超过两万两，真的算是日进斗金了，只不过汇丰钱庄低调，业绩又不公开，以至于很多人都误以为汇丰钱庄也和其他钱庄一样，不过是赚几个辛苦钱罢了。
整体来说发展还算不错，尤其是汇票业务，虽然手续费不低，但是依然受到众多客商的认可，特别是一些大客商的认可，比如扬州盐商就尤为认可汇丰钱庄的汇票，须知淮盐行销江南，各地收拢的银子都要零零散散运往扬州，然后再统一会账核算，不但押运起来费时费力，耗费巨大，又由于各地银子成色各异，统计时候又需要各种折算，最后数据还时常错漏，出了亏空还需要自己掏银子补上窟窿。康熙十六年，扬州众多盐商仅以押运银子的车辆一项，每年就需大车五千辆之多，加上随行护卫等费用，一年开支竟有五十万两之巨。有了汇丰钱庄之后，在汉口行销的盐货收到银子后，只需将银子存入汉口汇丰钱庄，然后带着开出的汇票，到南京的汇丰钱庄便可将银子取出，虽要缴纳百分之五的手续费，但比起往日单独押运银子的成本要低了至少五成，时间也节省了三分之二，而且也不用在组织人来一一核对账目，大大提高了盐商们资金的使用效率，降低了盐商们的成本，以至于扬州的盐商们半是强迫半是邀请，汇丰钱庄南京分号不得不在扬州单独开了一处支号，专门处理盐商们的银钱往来业务方才作罢，也不是没有精明盐商看中其中的利润，只是一来汇丰钱庄背景深厚，不好轻易得罪，二来汇丰钱庄汇票往来看着简单，但其中门道颇多，盐商一时间也摸不透关节，不敢贸然模仿，三来盐商也确实急需这种便利银钱往来的中间商，所以便默认汇丰钱庄存在，四来便是盐商间也有矛盾，彼此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如有人贸然插手钱庄汇票业务，便是打破了彼此间的平衡，必然会遭到对手的打压和排斥。凡此种种也就造就了汇丰钱庄独立的地位，也得到了这些富甲一方的盐商们的认可，反过来，他们的认可也使得汇丰钱庄的汇票业务得到了更好的口碑，推广起来也更加的方便，以至于到了年底的时候，南京汇丰钱庄的汇票业务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汇兑银两多达两百七十万两，其中两百万两是汇往北京的，其余的则是汇往扬州，也因此南京汇丰钱庄仅靠汇票手续费一个月盈利便达八万一千余两，这还是给手续费按照百分之三的结果，以至于苏贞百里年后看到各地报上来的盈利后，都要感叹一句：钱庄果然是暴利行业。
待到俱都安排妥帖，侯府的大奶奶钮祜禄氏方才带着随侍的嬷嬷丫鬟缓缓回京，这一趟出来足足半年之久，好在一切筹谋都施行的顺当，摸着自个儿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便止不住的笑了起来。随行的还有押解进京的一批银子，护卫的乃是天津四海镖局的精锐镖师。此外，在车队前头开路的乃是天津水师衙门一营精锐，倒也不是苏贞千里公器私用，因着南方海关的季度关税正好也要押解进京，所以便安排了一起同行，互相照应一下罢了。众人一路慢慢前行，到了京城已然是五日后了，天已入秋，天高云淡，映着阳光，远远望去整个北京城清晰而又雄伟，众人不自觉的便加快了脚步。
入了崇文门，押解兵丁自去户部交割了银子，四海镖局则分成了两队，一队去了京中汇丰钱庄，一队则随着钮祜禄氏入了内城，回侯府。刚刚到侯府前的胡同口，众人则无法前行了，不知何时此处立起了两座石牌楼并一杆举人及第旗。本来内城的街道都比较狭小，再加上两座牌楼又修的高大，底座宽阔，直接占去了半条街道，车轿通过尚可，押运银子的大车本就车体宽大，完全就过不了。
见众人堵在胡同口实在不是个事儿，管事嬷嬷吩咐府里的护卫先将押运银子的大车集中到一旁，让出路来，又让人先行一步到府里通报，一通调度后方才过了牌坊，待到都收拾妥当，已然到了掌灯时分。好在不曾着急赶路，钮祜禄氏虽有了身孕，胎像倒也稳固，阿克敦到底不放心，又差人请了大夫到府里，诊了一次平安脉，大夫确认平安无事后，府里的众人方才放下心来。略略用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不提。
到了第二日，阿克敦又让苏贞百里写了报平安的书信送去了天津，大家一起吃了早饭，换了素日里常服，坐在一起闲聊，钮祜禄氏方才清楚门口牌坊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