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钢铁之心上的蛛网(一)(2 / 9)
总的来说,第四军团之主对他的血亲的记忆,存在着一道颇为明显的分水岭:那就是人类之主亲口告诉他摩根真实身份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摩根是一起难以解释的神秘现象,是一道扰乱程序的错误代码,是遮蔽着理性与冰冷计算的一朵乌云,有关于她的记忆不断地干扰着钢铁之主对于凡人的蔑视与悲哀,令佩图拉博不得不记住了那个。
在黎明星之后,每当佩图拉博为了计划的耽搁而愤怒,每当他充斥着愤恨与叹息地看向那些无法胜负自己职责的阿斯塔特战士与凡人的时候,他都会轻蔑地感慨着这些肉体凡胎的脆弱,感慨着他身为基因原体,与凡人那太过于明显,几乎就是两个世界、两个物种一般的差距。
但这样的感慨总是无法持续下去的,因为每当他想对芸芸众生降下和的最终审判的时候,那些源自他骨子里的高贵理性与科学思维,都会不由自主地提出一个疑问。
黎明星的那个案例,那个名为摩根的凡人,又该怎么解释?
她明明也是个凡人,她明明是与眼前这些平庸之辈别无二致的肉体凡胎,但是,她却能够在不流血的战场上击败他最好的子嗣,她却能够在理性与艺术的领域跟上他的思维与脚步,她却能够在名为灵魂的孤独堡垒中,与他有着哪怕一瞬间的,短暂又宝贵的共鸣。
她做到了这一切:哪怕她只是个凡人,佩图拉博也绝对不会驳斥这个真相,他对科学与理性的推崇让他如此真诚,却也让他陷入了一种可悲的困境之中。
如果凡人都是可悲的,都是蒙昧的,那么那名在黎明星与他短暂共事的摩根,那名如此优秀与聪慧的人士,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不是用所谓的概率学与特殊案例就能粗暴掩饰的问题,摩根的存在就像是一颗恰到好处的尖锐石子,一次又一次地动摇着佩图拉博心中的那座完美思维堡垒:但偏偏如此,他却越是记得清楚,越是不愿意忘记,越是在对于计算与理性的信任中,寻找着合适的理由与方式,来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就像是盘踞在电子仪器中的一枚病毒,就像是隐藏在浩瀚代码中的一句bug,在黎明星事件之后的某段时间里,摩根成为了一位无形的常客,一种模糊的概念,一个从不缺席的对手:每当钢铁之主唾弃着世俗对他的拖累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一段来自于黎明星的回忆,面对那个简单且复杂的影子。
久而久之,长此以往,他牢牢的记住了摩根的名字,记住了那璀璨银发与青蓝瞳孔所象征的智慧与理性,记住在那在黎明星的繁忙事态之中一闪而过的灵魂共鸣:基因原体牢牢的记住了这些,反而是其他的那些细节,开始变得模糊,变得不再清晰。
就这样,在某个时间点,在他知道那是他的血亲之前,摩根的名词,成为了佩图拉博心中,某种美好的象征,某种在这血腥世界里极不合群,却又让人下意识得想要接近的洁白天空。
她变得美好,变得聪慧,变得符合钢铁之主的任何心性,她与佩图拉博那短暂的回忆,在岁月的流逝与主观的影响中,被基因原体不断地增添着越来越多的内容,到最后,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她做到了那些事情,她做到了连凯莉芬妮都做不到的事情:他那名义上的姐姐,也许的确如同她所说的那样爱他,但是她的爱并不是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东西,她也给不了佩图拉博所需要的东西。
无论是艺术上的见解、理性上的对等、还是灵魂上的共鸣,凯莉芬妮通通得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只有她说的那些。
但他要那种没用的可笑东西做什么?
凯莉芬妮只会顺应他,却永远都感受不到他内心中的孤寂,她永远都无法对他的任何一个作品,对他的任何一种处境,说出那个恰当的形容词语。
凯莉芬妮不够优秀,也许她智慧且俏皮,但她与那些可悲的肉体凡胎,没有更多的区别:伴随着她的老去与迂腐,连这些仅有的区别都在逐渐消失,让她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真是……可悲。
——————
钢铁之主摇了摇头,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那粗大的鼻孔中喷出了炽热的气息,宛如传说中的巨龙在炙烤着自命不凡的屠龙者。
他的目光随意地移动着,扫过了那些噤若寒蝉的钢铁勇士,原本无神的视野在无意中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宛如一把钥匙,能够帮助他打开那尘封的记忆:他看到了他的三叉戟,他想出了黎明星的又一段事情,他回忆起了他的子嗣败在了摩根的手中,让他的尊严遭到了真切的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