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阁(1 / 1)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三十日,紫禁城文华门外。早春的紫禁城蕴含着微微的暖意,但朝臣间互相争执的怒火却让此时在门外等候的部院大臣们如坠冰窟。不一会,宫内一队身披红色斗篷的公公们向文华门走来。内阁首辅方从哲率先向为首的一名公公问好:“陈公公,真是麻烦您老了,皇上到了吗?”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轻握了一下方从哲的手,微微一笑说道:“方阁老,咱们先进去吧,皇上一会儿就到。”
在部院大臣的拥簇下,司礼监的众位公公与他们一起走入了文华殿。文华殿内有两张长桌,两班人马分别站列在长桌一侧。大殿中央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中正廉洁”四个大字。匾额之下摆放的是明黄色的御座,在御座之上可以俯视整个大殿。
这就是如今大明朝的最高级别会议了,内阁与司礼监的联席会议。无数影响大明王朝走向的决策都在这朴实无华的大殿中做出。
大家都站定后,陈矩率先说道:“方阁老,今日是开春以来第一次议事,这些日子也积压了许多要事,内阁有什么票拟就提出来,我们再看看,能批红的当场就批了,不能批红的,也好快速去请旨定夺。”
户部尚书苏东辉率先说道:“户部从三月二十五日开始核算,到昨天晚上总算是算完了。万历四十六年税银为五百零二万九千三百七十八两,开支为五百九十三万六千四百一十六两而年初预算为四百八十九万两。收支两抵万历四十六年净亏损九十万七千零三十八两,而与预算相比则超支了一百零四万六千四百一十六两。继续如此下去,我大明朝将要面临无钱可征,无粮可调的局面啊!”
大殿上瞬间陷入安静,众位公公和阁老们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兵部尚书高攀龙。大家都知道,今天苏东辉拿超支说事,是要兵部给萨尔许之战一个解释了‘’
高攀龙环顾了一周,平静的答到:“达夫呀,你有牢骚,有难处,昨夜我们票拟时为什么不说?去年辽东的战事一直吃紧。年初制定的防守策略,在女真人的不断侵扰下根本无法执行。无奈之下,朝廷只好同意杨镐的建议,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这才加大了对兵部的拨款。这在事前事后,都商量好了呀。”
苏东辉见高攀龙没有搭话茬,直截了当的说道:“增加兵部拨款,确实说了,名义是江南制造局生产红衣大炮。可在萨尔浒战场,我们在女真人的手里却缴获了自己江南制造局生产的大炮。我们每年给兵部如此庞大的拨款最后却用来造打炮打我们自己人,这个道理实在不足以堵住群臣的悠悠众口啊!”说罢苏东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礼部尚书刘一燝随声附和道:“南直隶方面,这些年来实在太不像话。盐税一年比一年少,贪墨却越发的横行。地方官僚欺上瞒下,现在竟然发展到倒卖军火。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对抗都察院的调查了。我看是时候该派人下去好好清查一番了。”
吏部尚书韩爌环顾了一周阁老们沉声说道:“南直隶确实应该有人对军火走私负责,科道官们参应天巡抚和凤阳巡抚的奏疏都快把内阁给淹了,甚至就连南京兵部也有不少人在参。”
大殿再一次陷入了寂静,这次大家却都看向了方从哲。大家都知道,方从哲本是南直隶出身。现在清查南直隶,这是刘阁老他们想要对方阁老出手了。
程矩轻咳一声,面向方从哲说道:“方阁老,咱们今天是给万历四十六年的结算批红。至于南直隶的事,要先看皇上的意思。众位大人们把话扯远了。”
正当众位阁员争论不休之时,文华殿外万历皇帝的内侍赵长安尖声说道:“皇上驾到!”众位阁员和公公们一致向店面口拜倒,齐声说道:“恭请皇上圣安!”
万历皇帝身穿一身暗红色龙袍,乘坐着由四个公公抬着的软轿缓缓进入殿门。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众位阁员和公公们起来,照例赐首辅方从哲座。随后又面向方从哲说道:“方阁老对于去年的亏空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方从哲起身,看了一眼众位阁员说道:“现在辽东的局势一时也无法解决,经此一败短时间内军费一定会激增。而朝廷对百姓征收的三响也已经到了极限,在加大征收力度,恐怕会引起全国范围的民变。就去年来讲,超支部分,一部分用在了辽东的作战上,另一部分主要作为清剿湖广民变的开支,这在年初是无法预料的情况,我看还是该批红的。”
皇帝扭头看了陈矩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陈矩接过高攀龙和苏东辉手中的奏疏,用红色朱笔批上了“照准”二字放在一旁的奏疏上。
接着,工部侍郎方世鸿说道:“去年年末,紫禁城失火,好多宫殿被焚毁。今年需要从云贵运木材来修缮,要增拨五十万两白银。这笔开销也请陈公公一并批了吧。”
“小方大人此时提出修缮宫殿,是不是不太妥当啊!去年超支一百多万两白银,今年又要加派辽东军响,户部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给工部了呀!”苏东辉叹了一口气说道。
方世鸿将奏疏往桌上轻轻一扔,冷声答到:“苏大人,这皇宫该不该修好像不是你我可以评论的事吧!偌大一个大明朝,现在已经到了连宫殿都修不起的地步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想问问你这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少钦,稍安勿躁达夫刚才也没说错什么。去年工部的超支二十万两就报了修宫殿,今年是否需要还修呢?”刘一燝看向方世鸿平静的说道。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阁员们的争论,陈矩放下朱笔立刻向皇帝的身边跑去。皇帝挥了挥手,示意陈矩停下,又饱含深意的看了方从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