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全感(五月)(2 / 2)
“其实,张元和他爸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他爸爸是一位很严肃的人,他一直不知道和爸爸怎么相处,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都不怎么说话,要么盯着电视机,要么就各看各的报纸,他觉得也许有一天自己有了孩子,关系会有所缓和,毕竟隔代亲嘛。
其实我倒觉得他爸爸是个很和蔼的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可以感觉对于张元和姐姐的关心,可能是张元自小就非常调皮,所以小的时候真是往死里打,好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外面抱来的。然后到了青春期,自己个头猛涨,而那个经常痛打自己的人似乎打不动了,取而代之是沉默。后来上了大学,情况才有所好转,可以通过电话说上几句。没想到,这么快那个人就突然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留。
我们结婚后,来到这边发展,他爸特意把我叫到一边,说张元这人话不多,但是为人处世很稳重,但是爱认死理,希望到时候我多沟通。”
婕玫也说起来自己的往事“你还记得高三的时候,我妈出了一趟车祸,整整昏迷了三天,那时候我天天去医院陪她,我真的很害怕,好在妈妈慢慢恢复过来了,有那时候开始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们,但是毕业之后我鬼使神差的没有选择回县城教书,而是跑到bj,接着是上海,离家越来越远,我的内心每一次也非常内疚。”
“其实,我们都是这样的,既想着守护自己的亲人,有想要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每一次的选择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是还是要向前看。通过张元爸爸这件事情,我想要努力赚钱,可以买一处两居室的房子,早一点把爸爸妈妈接过来。”
“我的愿望看起来就有些过于自我,就是可以走遍天下,我在初中地理课时,就打算把国内地图和世界地图贴在墙上,然后用飞镖随意一扔,哪怕是南极北极呢,也可以什么也不带就走。可是啊,现实都残忍的掉渣了,至今尚去过两只手数得过来,我害怕有一天那里也去不了,但是每一次的出走都有着说不出疲倦。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我特意去书店买过一本书,名字就是《忧愁过度的女人》,不过表面一直大而化之,几乎所以接近我的人无一不觉得我性格开朗,其实面具下面也是多感的心,不过好像信的人不多”
雪枫听完大笑起来。“邢婕玫你呀,说着自己是不是也觉得可笑,明明就是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支撑着自己一路向前进,还非得学黛玉般细细琢磨身上极少的女儿气。我倒是很羡慕你,读书多,又喜欢写,心里面的事情可以有个渠道沟通。反而是我,对每个人都温柔可亲,但是经常对着自己发脾气,你是没有看过之前我和爸妈说话的样子,很凶的。也没有什么爱好,做财务工作也无非是觉得年纪越长资历越深,我每一次坐在办公室整理各种财务表格,似乎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一辈子,从小张变成老张。本来以为结婚以后可能自己的心会定一下,但是我有时候会没缘由的烦躁,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是很么,除了攒钱。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从四位数变成五位数,变成六位数,那是我最大的安全感。”
“哈哈,我卡里的钱就是个过客,这一点你比我可强多了。但是我觉得安全感这个东西只凭借外物是给不了自己的,还是要时时修炼我们的心,最终做到百炼成钢,百折不饶”
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然后两个人看向夕阳西沉的方向,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邢婕玫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不错,但是如果可以换成其他任何人的生活,她肯定会生活的更惬意,无数次在幻想,后来学会了聆听,知道了很多人藏着的心事,反而觉得拥有这样的生活简直是一种恩赐,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互相吐槽帮衬,一直拥有着好人缘,虽然总有一些形而向上的问题在困扰着自己,但是也会随着吃到可口的食物看到有趣的人而烟消云散。
今天两个人的谈话兴致都不高。
雪枫是因为公公的意外去世而情绪低落,怎么也没想到那一位不苟言笑的老人就此消失在她和张元的生活中,永远的。对于生命的未知充满了难言的恐惧,也许只有靠时间这个利器来抚平心头的震痛,还有张元的,但是现在还不行。而且也意味着她和张元的生活会为此受到影响,婆婆一定会和自己一起生活的,而自己似乎没做好这么快要和这位老人一起生活的准备。
累,说不出但是可以感受的到的累。想哭,想躺下来什么也不要想。
她几度犹豫想和邢婕玫说要不然就不要这么一个月聚一次,改为不定期的,心底的很多情绪自己还是习惯慢慢酝酿,而后挥发,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善于倾诉的人,若不是邢婕玫与自己有着某种相似的人生经历,又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估计也无法如此亲近。
但是如果就这么一直接触下去,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透明的,没有任何遮挡,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不适,可是每当看到那双闪着光的笑意的眼睛,她就不忍心,那就这么继续下去吧,不想说的就放在心底得了。
邢婕玫也感觉到雪枫有一些欲言又止,她现在也早也不是那个大而化之那个小镇姑娘,只是她舍不得这段互述心事的时光,生活在这座茫茫人海的大城市,内心无法抹去的孤寂需要找一个出口释放。加之自己部门刚空降一个年方四十妆容精致的台湾女人,作为部门的艺术总监,工作压力陡增,而自己越想要努力完成那一项项的提案,越显笨拙。
于是慢慢的,人家的眼神里面就多了一些不屑,最近一个月尤甚,已发展到一些大型会议都不需要自己参加,拜访客户也是自己直接联系,每每大家从会议室出来,自己就孤单的坐在位子上。每周一的例会对于邢婕玫来说简直不亚于一场酷刑,每个人都顺水顺风的逐项汇报,到自己这里就寥寥几句,因为自己手下没有什么项目在跟。好几次,自己都想说一声老子不干了,立马离职。可是这是自己从单纯的文字编辑转入文案策划,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自己一边打气一边泄气,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在自己后来成为一家公司的内容营销主管,拿着上万元的月薪时,回头想想那一段的时候对于自己确实大有裨益,但是身处漩涡中央,所感到的肯定是即将窒息的恐慌,而不是过后可上天入地的英勇。
所以她想要和一个人说说话,不然她不能和爸妈说,想当初自己拒绝回到小镇教书已被父母多次责怪,其他的朋友也渐行渐远,而雪枫是难得可以畅谈的对象,虽然现在的模式和高中时两人刚刚相识的时候一样,自己说的多,而人家只是在听,但是每一次聊完天就觉得自己又可以在晦涩的职场生涯里面可以支撑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