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哥哥（2 / 2）

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瑰红色的眼眸，那一刻他似乎理解了这个女孩的执念，那是很单纯的，想见一个人时才会有的眼神。

陈骏记得，自己的哥哥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时候他也是十七八岁，哥哥去了卡塞尔学院。哥哥是百年难遇的“S”级混血种，所以被学院格外重视……甚至五年来只回家了一次。

在陈骏十八岁那年，大年三十，哥哥裹着黑色的风衣回到家里。那时候夜很深了，他陪着陈骏包饺子，他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和他在执行局一个小队里。

陈骏说很好啊，我哥终于开窍了，有喜欢的姑娘啦，那个女孩的照片有吗给我看看。

然后哥哥递过来一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留着斜刘海，嘴唇薄薄的，笑得很开心，她搂着哥哥的肩膀，两个人在阳光盛大的海边合照。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陈骏什么都明白了，他抬起头去看哥哥的眼神，那时他的眼里就溢满这种孤独的情绪，像是浑浊而涌动的湖水。

他问自己的弟弟，问这个刚接到通知也要入学卡塞尔学院的新手屠龙者，问他，龙王是不是无所不能，祂们能不能把死者的灵魂拉回来？

陈骏没法回答，他甚至都不算只是千千万万屠龙者中最平凡的一员，他连龙都没见过，怎么回答哥哥这种最深刻、最哀伤的哲学问题呢？

对啊，如果龙王真的可以从千年的死亡沉睡中归来，那祂们是不是可以把死者的灵魂拉回来呢？

如果真的可以，人类是不是就不用饱受人间苦难的折磨了？

陈骏无法回答自己的哥哥，他只是默默擀饺子皮，把它们甩在沾满面粉的砧板上，起起落落，白色的面粉被扬起又落下来，像是一场对于蚂蚁来说才会体验到的大雪。话说回来，人类在龙族面前又何尝不是蚂蚁呢？

那个年假哥哥似乎是很开心的状态，他陪着自己的爹妈挨个去亲戚家拜年，陪着家里最小的弟弟出去逛街堆雪人，陪着陈骏在天台喝小酒，他面朝低沉无星的夜空眼含泪水，看着自己的兄弟，说他很难受。

那时候哥哥的眼神和面前少女的眼神渐渐重合，那都是深埋心底的执念……混血种的血之哀。

哥哥过完年回到了卡塞尔学院，不久后他吞枪自杀的消息就传了回来。那一年陈骏十八岁，他拿回家信笺，拆开查看，像是意料之中地点点头，告诉家里最小的弟弟陈河，哥自杀了。

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报纸上的新闻。

有些事冥冥中似乎早有注定，陈骏感觉自己能预感到那些事的来临……这或许是他的血系结罗带来的副作用，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要。

他现在就有预感，眼前的少女能找到她想见的人……多好啊，如果自己的哥哥能见到他喜欢的人那该有多好。

陈骏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不懂年轻人在想什么。他们可能有过最深的情感，可以大声呼喊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该是多么动人的故事。

但是。

“抱歉，我要对我的地区负责。”陈骏面色缓和下来，最后却摇了摇头，“上杉绘梨衣小姐，请您跟我走吧……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