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武长淮野战逢故友,尹平生救妻托侠医(2 / 3)
那人在背后厉语:“大丈夫要死便埋,磊落干脆,直哭他作甚?”长淮厉声回道“杀便是了!”
那贼人更又问:“壮士此般在官在私?为功名富贵?为父母妻儿?”
长淮应声回道:“莽夫只知谋财,怎知我心中契阔,生无父母,何来妻儿。杀便是了!”
但见寒剑一挥,长淮面不改色。宝剑月下成霜,应声落地,武长淮毫发无损。
那人在影中下拜,道:“哥哥可曾记得萧散峰上月下之盟?”
武长淮大惊,“萧散峰乃是在下少年求武之地,壮士从何而来?”
但见那人捋去鬓边乱发,那缕缕白丝原来都是妆成,正露出额间一块数寸旧疤,泣泪道:“家父王讳希孟,武大哥,我乃是汴京尹平生呀”。
武长淮如梦方醒,原是故人,兄弟相认。
长淮扶起尹平生,叹道:“愚兄自小飘零汴京,幸得王公怜我,时时救济,又送我伴你同去先师萧散道人处学艺。萧散峰一别,竟已如许多年,不期今日在这里相遇。”
尹平生道:“我自从先师学成轻功一身,未遇敌手,今日受阻在此,原本纳闷,谁知竟是大哥。月下仿佛,又不敢认,不期伤了大哥”。
二人寒暄数句,武长淮问起此番缘由,尹平生一时支吾,说不清楚,只道情急,此处不是谈事之处,便同长淮一道扶起马车,赶往那边山后。
兄弟久别,相逢甚喜,又各怀悲愁,不似少年之时。二人在车上且行且言,叙起萧散峰一别,二人学成轻功未满,更又赴他处学艺,武长淮北入中原学刀剑兵器,甚得其力。学成游于金陵地界,仗一身力气过活。闲游秦淮,得遇蒋依依,二人出身同苦,皆是自小无依,身不由己。天涯沦落,一见倾心,自此依偎数年。谁知未待长淮凑足赎身之费,竟遭李府无由之罪,哥哥亡命,妹妹殉身。
谈及李府一家遭际,尹平生才知父亲半载前业已去世,心如锥刺,想姐姐贞烈,又不禁叹息。闻余一息甥男,心中才了了慰藉。
长淮问及尹平生遭遇,平生却开口难言。又疑惑车中玉人,尹平生方道:“实是内人抱恙,在江陵地界访遍庸医无果。弟早先奔走江湖,得识一个侠医,术甚高明,只是奸诈得很。如遇俗人求他也罢,草草救了,捡他家中值钱什物拿走算了。他知我轻身了得,张口便要江陵城中那宋员外家的宝玉。小弟情急无奈,只得替他取了”。
武长淮道:“听闻那宋员外也是一方豪强,时常欺压百姓,拿了他的也罢了,只是愚兄不解,这偌大方玉是怎生拿得?”
尹平生道:“凭我兄弟身法,取物自然不难,只是难掩人耳目,出不得城。我便邀了几个行江湖的玉匠,时常游走南北碰运气的,皆是靠这雕玉的手艺过活。闻得我要取宋员外家的玉,皆不安分想开开眼。便相约趁夜取出,由他们雕成人像,佯装出城,不想即刻被哥哥看穿。”
武长淮听到此处惊觉,险些忘了卫钺,急问下落。尹平生方知先前打斗的是长淮师兄,急忙告罪,“那卫大哥力大气猛,我一时挣脱不过,便掷火石将他击退崖下,并未伤他身上,这山崖并不甚高,料想应无大碍”。武长淮料想卫钺身强,大致无事,便不再多想。
又行数里,天色渐晓,已到观夫山中,平生在此居住。长淮远望山林中一派秀致,却看不真切。马车一路曲行,越行越深,四围皆芳菲桃李,此时初春,山中又冷,颜色未开。驶过一程,但见两树合欢,相离数尺,上有花冠芜大,交疏结绮,俨然一天然门户。过合欢门而进,忽觉开朗,似有人家庭院,无乔杉古树,尽灌木丛花。隐深处两间草屋,一晕烛火,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下亮着,微微风起,隐约忽闪。
尹平生加紧赶车,到跟前停下。长淮随平生进入屋内,见四壁孤清,房中亦无甚什物。窗旁一盏煤灯隐约亮着,照着旁边静卧的女子,面无血色,清冷得一如这山间清晨的氤氲,却有一种纤尘不染的美。
平生如失魂般焦急向前,那女子也要挣起来迎,怀中还捧着一个未满月的女婴。两人耳边轻言些什么,女子仿佛笑了,平生却不禁泪落,忙接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