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夷山洞主浮波逞凶,北镇七子齐心显圣(1 / 2)
翁醉墨为死了项元吉,独在房中泣涕良久。魏崇古与申不辰皆不快,着众门人好生把大师兄葬了,依剑宗训,轻礼简乐,不曾轰动。
翁醉墨一伤爱徒之心,一忧山下之敌。这飞瀑本非天然,水能流得几日?到那时懈了劲,援兵若不至,该将如何。沉思半日,方抖擞精神,出门见天色已暮,当晚在此生殿上召会门人。
一日恶战,门众皆心神恍恍,全无计策。翁醉墨只能勉力劝慰众人,以为一时无虞,只待援军。权且散了,各依本位。天明又过一日,四面山下都无动静,看看天色又暗。
武长淮自那日追贼至此,误入局中,已经三日。本欲擒住阴司二使找寻画卷下落,到此又不敢轻易下山,恐怕不是对手,反害性命。看那剑宗门内,人多事杂,也不尽是一心,遂也不敢将此事显扬,只埋在心里。日间见群雄争斗,震慑耳目。至晚独处山上,方觉自身特别。往日经历,又在目前,只觉事绪繁琐,思乱如麻。忆起观夫山下有人等归,时欲顺遂,茅屋小院日出日落也是过活。时欲挣脱,此生由我,怎肯把秦淮风中话语儿忘过。又念起云儿无母,画卷没着落儿。长淮本天地弃子,怎生受羁绊这般多。一时烦闷,理不得清,提剑出门,要走走散心。
剑宗感戴长淮冒险送信,皆以客待之,出入无阻,不使陷阵。长淮漫山走着,见山间星辰尤多。人世红尘莽莽,天上自有银河,不觉风而忽冷,皆冲长淮闪烁。不知不觉,又走到山北,看剑门已没,只有水流驰过。长淮不能向前,就近攀到一颗树上,躺在枝间望天。百无聊赖,静静过了一刻,渐渐有了困意,懒得回寨,就闭目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一声激响,惊了长淮。长淮起身,涉水去看,见崖上站着一个黑影,俯身往下看着,项带一顶银圈,在月下闪亮。长淮心思山上并无此人,恐是贼人夜袭,遂踮起离尘步,悄声向前。
武长淮轻身了得,涉水也只微波,谁知那人听得机警,长淮飞起一脚,把他惊了,自己滚身下了崖。长淮急忙去看,那人却不曾跌落,稳稳踩在水面走着。下方更有几个黑影,正涉水上崖,见惊动了,都回身下山,一人在飞瀑下喊着。忽然人声喧哗,遍野的火把亮了。长淮看那喊叫之人,正是魔王使谢千秋。
原来是谢千秋请得夷山洞主仇力鳄到了,欲趁夜色上山。方才仇力鳄振起浮波步,一气登崖。山下众人看得惊了。谢千秋心喜,也要得功,只因功业生疏,便托向日师兄弟帮扶着,一齐上山。众人履水而上,谢千秋上到半山,乱了气息,脚下着慌,踩了几下,翻身掉落,幸被身旁师兄弟救住。只是几声激响,惊了长淮。
仇力鳄方才上崖,四处探视,不曾看见树上卧着长淮。本以为大功将成,谁知长淮突然跳出,十分恼怒。山下众人都亮了火把兵刃,计谋自然泄露。先前已然夸口,此时只能硬取了。夷山洞主望那崖上,似是只有长淮一人。
长淮看那山下火把忽明,心下大惊。火光下看清方才崖上之人,身材短小,四肢瘦削,短衣赤足,手脚脖颈皆带着银圈,饿纹入口,面多褶皱。长淮恍然忆起,幼时与尹平生在萧散峰时,从萧散道人学轻功身法。萧散道人门风甚严,身不正、心不正、来路不正者皆不收教。曾有一人,频来偷师,长得矮小瘦硬,天生一副老相,行事偷偷窃窃,只因长淮向时年幼,故不避长淮。那人频频偷师,早被萧散道人觉察,只是爱他骨气甚妙,便待他来时,故演浮波步法,要看他天分。一程一式,共演了十日。到第十日演毕,师傅见他浮波渡水下山,已然成了,心中大喜。次日又至,师傅点出他来,此人大惊。萧散道人以好言慰之,颇赞其天赋,许以师徒之份。于是甚喜,遂入门下,各通名姓,正是仇力鳄。
萧散道人乃是东南第一镇,迷烟谷老谷主画眉伯的亲传弟子。画眉伯向来以轻功身法冠绝江湖,威震东南。终其一生只收了萧散道人一个徒弟,师徒交心,将毕生所学十九皆授予了弟子。只留一路销声步,乃是悄声遁形之术,传与独子画秋风以为保命之要。
画眉伯逝后,萧散道人离了迷烟谷,隐居萧散峰上,不染江湖之事,亦以轻功身法闻名。共有脚法、气法、心法三极,脚法又有涉水之浮波步、旱地之离尘步,翻岩之软烟步。仇力鳄十日学成浮波步,师傅见他骨高心浮,便不急着教授脚法,只以气法磨他。谁知仇力鳄受不得师门清净,每每下山逍遥,气法久练不成,师傅责他浮躁,仇力鳄以为萧散道人功力有限,自视甚高,不愿得羁绊,遂弃恩绝义,背离师门,下山去了。长淮与平生苦练七载,皆得自立,长淮尤得离尘之妙,平生特具软烟之姿。仇力鳄气法未成,心法全无,却将浮波步练得混熟,浪迹多年,独得大成。
仇力鳄此后混迹江湖,学得些恶毒招式,仗着一身轻功,在夷陵也成一方势力,在夷山之上呼朋引伴,教练师徒,江湖号作浮波忽律。此番好事被长淮搅了,心下忿怒,见长淮只身一人,便招呼左右弟子:“我等远道而来,岂能无功而返,要让江湖知晓我夷山浮波洞的厉害,此人搅了我的好事,你等履水上崖把他杀了,趁着山上人手未到,抓紧上山。”左右得令,门徒四人上崖去了。
武长淮思量着山下火把明亮,山上诸人必然赶来,须是拖住这几个贼人。见仇力鳄门徒四人履水上山,便抽出长剑,看几人上得近了,轻身跃崖,履水而下,挥剑便杀。夷山弟子不料长淮亦晓脚法,四人围上,接住厮杀。下山不比上山,长淮来得迅猛,四人抵挡不住。仇力鳄原来不懂气法,门徒涉水全靠一口气来撑着,此时运力与长淮交手,自然断了气息,只能被长淮压着向下,脚下慌张踩水,已乱了脚法。长淮仗着剑长,挥手斩落一个。另有挣扎向上,被长淮迎头一脚,踹下山去。另外两个自然败退,连滚带跳,跌下山去。
长淮杀散四人,业已下落过半,不敢径直下山,遂翻身一跳,直踩到水后山壁,又借力破水而出,转向山上来,复又登崖。长淮静静调息,看那山下,吵吵嚷嚷。仇力鳄见害了自己弟子,勃然大怒,便欲亲来厮杀。长淮恐怕抵挡不住,闻得山上动静渐渐近了,欲拖延片刻,遂与仇力鳄攀谈起来,“山下那人,可是浮波忽律?”长淮装腔问道。
谢千秋此时看清是长淮,即刻恼了,张口便骂,又向师傅诉说向日被长淮欺辱之事。仇力鳄听了,大骂长淮:“好你个冤家路窄,短命的屈鬼,竟然三番五次欺我门人。你既然认得老爷,如何还不下来受死。”
长淮听得声音奸细,果然是仇力鳄,便开口笑道:“谢千秋,我打你个有眼无珠的混账,你向日冲撞了我,到今天方知该叫我一声叔叔。”山下谢千秋听得冒火,只觉手上伤口灼痛。长淮又道:“仇力鳄,我乃是萧散峰上武长淮,你可记得我?你背弃师门,私交败类,为祸江湖,该当何罪!”众人听得摸不着头脑,仇力鳄虽不曾记得长淮,但听得萧散峰便也知道了究竟,“原来如此,你师傅那老东西可还活着?休要提什么同门之义,那老顽固如何教得了本洞主。我看你还有些身手,可敢与我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