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窃冬人（1 / 3）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长椅上，任由冬夜的细雪飘到她的肩上。无人的深夜，无人的公园，只有同样孤单的老旧路灯陪在她的身边。

她讨厌冬天，这个季节会像带走她身上的热量一样，带走她身边的一切。

在她很小的时候，家人们常在郊区的院子里迎接着冬日馈赠的厚厚的雪层，她和弟弟一起在屋前堆着雪人，或是一家四口一起坐在摇椅上欣赏着靓丽的雪景。

但不记得哪一年开始，一切都变了，混乱的战火在那个冬天爆发，一家人开门迎接到的不是那属性的雪景，而是四散的烟尘和满目疮痍的大地。洁白的雪地被鲜血染红，又被冲天的火光融化，化为一滩滩血水。

只记得那个晚上，父亲接到一通电话让他立刻赶去公司。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上厕所的她看见父亲的身影，问道他要去做什么。父亲也只是在玄关蹲着，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告诉她：

“夜夜，爸爸有很要紧的事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外面那些混乱的世界就会变安静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翌日清晨，窗外门外再也没有爆炸和烟尘，街道上的血迹和残骸也都被一扫而空，战火在一夜之间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于平静，街上也只是一如既往的路人和车辆。

但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母亲也没说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带着姐弟二人过着日常生活，仿佛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过那个男人的痕迹一般。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清澈的声音震撼了母亲的大脑，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爸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等他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

“但是外面已经安静了呀，爸爸说他回来的时候外面就安静了。”

“姐，爸爸出去很多天不回来不是常事嘛。”弟弟稚嫩的声音传来。

直到三天后，一些穿着教会服装的人出现在家门口，只是给了母亲一本书和一个小盒子便离开了。

那天，她听见了母亲在房门内的呜咽声。

“爸爸要去恒日区出差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这是她从母亲那里得来的答案。

又一年冬天，已经长大的她自然也知道了什么是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这天，母亲带着她去教会做祷告，弟弟因为生病只能呆在家里，而就在她们回家的时候，房子已经变成一摊废墟。

残垣断壁下，有一只手突兀地攀伸而出，拼命地向上抓着，但当母亲冲上去想要找到那只手的所有者时，得到的却只有一只被冻僵的断臂加上半截左胸。

据周围的人所说，是附近一家公司发生了爆炸，当时有很多不明物体迸射而出，破坏了周围一圈的房屋，而她们家就是其中一户。

崩溃的母亲在寒冬里嘶吼着，发了疯似的在废墟中刨着，直到声带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自己的手指血肉模糊，母亲才听下了手上的动作，废墟上的小小坑洞压根就没有任何扩张的变化。母亲将大衣脱下，包住那块僵硬的血肉，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才会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