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步入小学（1 / 2）

冬天，院子里的石榴树被奶奶砍掉了，奶奶嫌它结不成果子，每年只得两三颗小石榴，酸涩幼小，没法吃。

新年前夕，照例扫灰，对房间进行最大最彻底的清扫。其实房屋久了旧了，清扫做的再好，也是斑驳的。陈年家什儿奶奶总舍不得扔，老屋配老旧物件，氛围倒也协调。

奶奶先把地上、炕上大包小包的衣服、被子搬到屋外，然后叫宋园帮忙，把用来堆放衣物的枣木酱红色柜子抬出去。挪动之间，宋园总能发现一些陌生面孔，她拿起一条厚重的白布碎花裙子问奶奶：“这是谁的？”“你小姑的。放着吧，脏！”又发现一只橙黄色的熊。“这是你三姑给你买的，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不知道弄哪了。”奶奶可惜地感叹。还有一个彩色塑料球，贴有彩色圆片，冬日阳光下绚丽美好，宋园从彩色光亮中得到希望，多好！春天要来啦。阳光如刺，却那么暖。

所有可以挪动的东西通通搬到院子里，就连炕席、席下的草垫都卷起靠在屋外墙边。炕的原貌露出，泥土混着麦壳，看得出来，这炕并不结实，难怪奶奶总告诫宋园别在炕上蹦蹦跳跳，以防炕塌掉。东西清出去后开始清洁，奶奶把新买来的高粱扫把改造一番，扫把屁股后头绑了根长木棍，这样扫把就可以扫到屋顶了。奶奶挑动屋顶墙角的蜘蛛网，扑去墙面上的积灰。这期间宋园不进屋，她不想变得灰头土脸。

大扫除的中午照例吃面条，照例是白菜卤，白菜切成方块，加上粉条、肉丁。这顿饭真好吃，下的味精够足，汤水很鲜。午饭后，开始做反向移动，院子里的家什被放回原窝，重新开始为期一年的安顿日子。奶奶从三姑家拖来一个纸箱，是装哈得门烟的空箱子，箱面上写着“烟草有害健康”，它被用来盛杂物。

扫除完屋子就开始捯饬人，奶奶去三姑家，让三姑帮衬着洗澡，去除污秽准备迎接新年。

来年春天，三姑村头的小卖部重新装修，爸爸也去帮工，姑姑负责工人吃饭喝酒的事，奶奶也经常去转悠着看看。宋园走进屋里，粉尘很多，光线灰暗场景虚幻，工人站在高架上传递着钢材，宋园只看几眼就跑出去了。大人忙着张罗新屋、新生活，宋园也沉浸在忙碌喜悦的氛围里。上大梁那天，屋子挂了红绣球，放了几挂鞭，火红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奶奶带宋园去新屋，三姑正用抹布擦着棒棒糖罐子，顺手递给宋园一个橙味的。三姑家的小卖部地方更宽敞了，大了高了，新添置了玻璃柜台，卖的东西品样也更多了。

暑假，炎热，宋园和奶奶在院子里铺好凉席，就着蒜瓣吃馒头，宋园牙尖咬一点蒜末，气味冲鼻便不再咬蒜，干吃馒头。从院子往屋里看去，爸妈在桌前吃饭，没有争吵打骂，多么和谐美满……真是一段悠然自得的日子，宋园的幼儿园时代也在蝉声和热浪中结束。妈妈带宋园去小学报到，但妈妈从未给她打过预防针，没告诉她上学是怎么一回事，仿佛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宋园稀里糊涂地上小学了，她被老师指挥着，被动推着向前，今天学这个明天学那个。一次早上忘带橡皮，宋园到了学校门口，从爸爸的摩托车后座下来才猛然意识到。

带着一份忐忑，宋园的课上的磕磕绊绊，越是小心就越容易出错，第一节课就写了错字，宋园看到老师不在身旁，就用左手食指沾点唾液在错字上涂抹，结果搓破一个洞。被老师发现了，“宋园，放学谁来接你？”“我爸爸。”“放学后叫你爸爸来教室找我啊，别忘了。”宋园心情沮丧，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她怕老师，怕留下叫家长。

小时候记忆力好，学习过得知识至今有印象。宋园记得学《乌鸦与狐狸》这篇课文时，老师采用情景剧的方式教学，让大家表演乌鸦和狐狸，这让课堂变得生动有趣。老师让大家把手背到身后，因为乌鸦没有手只能用嘴吃食物，又拿纸片当肉。同学们排成两队，第一个同学用手拿起纸片衔在双唇之间，抻一下脖子传到后面的同学嘴中，后面同学用嘴夹住纸片，再传到后面同学的嘴中，宋园也认真的做着这个动作。

那时教学要使用实物投影仪，语文老师会用袋子装来一片片画着彩图的玻璃，这些彩色元素让课堂绘声绘色。宋园坐在前排座位，离幻灯片很近，她仔细盯着老师的手。那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稍有分量的艺术玻璃，放到打光灯下。这是一只昂首的五色孔雀，投影仪打出的光线把孔雀送入明艳神秘的异度热带，宋园只顾欣赏那只手和那个闪着光的奇异境界，精神从课堂中游离了，她沉浸在自造的空间里。

宋园那届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就学英语，英语老师、语文老师、班主任都是王秋水老师一人承包。王老师提着录音机走进教室，开启了宋园人生第一堂英语课，播放英语歌曲时，老师让同学们站起来，打拍子、舞蹈。整本英语书宋园最感兴趣的是最后几页灰色人物头像，宋园计划给他们涂上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