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暴风雨前（2 / 2）
了。”表哥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你这个字挺好。”表姐说。宋园在家每天中午看《意难忘》，并不觉得好看，但三姑喜欢看，每天中午锁定央视一台，各人口味不同。三姑家表哥问：“你收藏打火机？““是。”整整一抽屉造型各异的打火机，猫头鹰、手枪、长条翡翠，有茶色裂纹的小小正方体，眼花缭乱。
宋园和表妹两人无法融表哥表姐谈话，他们在卧室，她们在客厅，客厅小柜上一盒红圆珠笔、茶几围边和沙发中央由秸秆编织一个个小孔，脸盆架漆料已老旧斑驳。在那个艳阳高照的暑日映衬下此地些许荒寂。离开时，宋园看到屋子前面一件单独小屋是间关门许久的小卖部。奶奶的儿女真是个个开过小卖部。
假期，宋园和奶奶一道去小姑家小住，快开学了，表姐让宋园帮忙赶作业，“你的字怎么样？”宋园：“还可以。”表姐递给宋园一张手抄报，给她一支圆珠笔，翻到课本某页让宋园把某段文字抄到手抄报一个框里。宋园一个假期没写字，手只会享受让它抓一把瓜子花生水果糖还行，写字这种力气活一时半会无法胜任。
宋园在框里写下轻飘飘字体，“哎呦，你这个字呦，亲娘啊！”表姐瞪着眼一脸惊慌，直咂吧嘴。表姐的表情不找人厌，那不是爸妈对宋园不满时的嗔怒，而只是自身惊奇情绪的发散，虽然宋园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不足以造成日后埋怨某人的伤痕。表姐的表情是不会伤害他人者，做出的小小错误，这点错误是宋园尚可接受。
那年暑假，妗子带着栀蕾和宋园回娘家，妗子的弟弟开着大货车接她们回去。运行多时，来到一处与姥姥村庄格局相仿，甚至可以说几乎相同的村子，货车将停未停之时，宋园透过一米高的车窗往外看。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短发女孩靠在墙根，看着车，看着他们，直到一行人下车、进门。宋园和表姐出门和附近孩子玩，短发女孩也在街上，女孩主动和宋园一行人玩耍，玩耍之间触碰到女孩的手掌，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潮湿。宋园仔细看女孩的头发，微卷曲的头发贴合在头皮，安稳妥帖。女孩是大度的女孩，并非所有女孩都大度。我们能从这种女孩身上感到温暖，那时宋园还不知道一个词叫做母性，有的女孩从小母性强烈。宋园每次出门玩都会看见她。终于一天，没再见到女孩，宋园心里一块空缺。
妗子和娘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宋园、栀蕾和妗子姐姐家的男孩在家玩，男孩在市里小学就学。男孩右手中指一、二关节处隆起一座沙丘，是宋园见识过最大的变形，沙丘上浸染青蓝。“写钢笔字写的，每天作业很多。”宋园对重点学校的敬重又添一分。据说男孩学习很好，班级前十名，宋园对男孩更加敬重，是一种小女孩对学习好的男生的仰慕和在其面前的自卑。几个人互相拉扯打闹，宋园特意手下留情，不要折磨那双笔耕不辍的手。男孩用那双手从炕底掏出几张零钱去买零食和宋园、栀蕾分享。
离开那天，妗子的弟弟先把她们带到一片林子前，林子清肃阴爽，蝉鸣悠扬清凉，不像暴晒处的蝉，浮躁热烈惹人烦。林子一旁是一户熟识的人家，门前撑着一方小桌上面一半西瓜，几架马扎，上前招呼，主人从屋里出来，一行人落座吃西瓜。处所清净阴凉，西瓜也吸足凉气，吃起来清爽。屋子前边有个湖，几个小孩吃完爽净的西瓜走到湖边，眼前是灰蓝色的大片水，不见彼岸。车行驶在路上：“我闭上眼睛开车了啊！”叔叔吓唬栀蕾和宋园，只见叔叔当真闭上眼睛开大车，宋园的神经紧张，也闭上眼，再睁开，妗子在一旁咯咯笑。
夏，栀蕾蹲在一户人家门前的一丛杂草处，不断地摘东西往嘴里塞，“什么？”“野草莓。”姐姐赶着上学，说着握着课本走了，留下宋园独自站在梧桐遮蔽的潮湿凉爽胡同。这户人家的墙面、墙根长满潮乎乎的苔藓，门前杂草里零落着白色小花，纠缠的藤蔓底端点缀了一些小红球，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白花红果翠叶美丽的小宇宙。
宋园摘下草莓送入口中，将信将疑地咀嚼，她想起吃青草和蚂蚁的男同学，眼下自己正在干一件和吃草、吃蚂蚁一样的营生。虽不是第一个吃野草莓的人，但第一次吃毕竟好奇大于食欲。这小野果倒也酸甜可口。但毕竟是野字辈的，上不了台面，不明就里，不敢多吃，吃罢几粒，宋园便走出阴凉地，背负沉重的大太阳返回姥姥家。没有栀蕾的时间真无聊，特别是夏天午后，简直无聊到惆怅。
回到奶奶家，赶上黄昏赶上夜来香盛开，连接成整体的花瓣、花心，都是是饱满的桃紫色。花团锦簇，毫不吝啬的泼墨，像唢呐、喇叭、小号，花须比牵牛的中空芯细好多也软很多。宋园剥下喇叭下面的绿萼，露出玉珠一样的小圆球，轻微气力分离开小球和花朵最底端的相连，花须牵连，若即若离，玄妙玄妙，天造的花朵耳坠。
放学路上，同行的小美把小橘子抛上半空，托住落下的橘子，扔过几次，剥去皮，分瓣，和焕新、宋园分食，宋园羡慕焕新、小美学习好。听闻：“我们小区的同学上周日一起比赛做心算。”学习好是有理由的。
一日，小莹的姥姥上着课拎着一塑料袋零食来找她，小莹出去和姥姥说了几句话，老太太走了，零食放在教室前。宋园咽了一堂课的口水，不是宋园馋，是宋园吃不起那些一看就很贵的零食，注入酸奶、妙脆角。这不是宋园的错。
做完操，会跳舞的女生在操场一排红漆大鼓上练习舞蹈，肚皮贴在鼓面，腰身向上弯曲，双手勾住脚背。宋园觉得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世界的人，她们身形优美地位崇高，自己卑微渺小无光，是一只蚁。
一位老师的女儿也是高级的孩子，她叫笑笑。六一节，笑笑
在舞台上带着斗笠跳的欢快，下了台，缺门牙的笑容灿烂无比。一些女老师凑上来摸着笑笑的头恭维：“笑笑学习好，艺术也好。”她是一位老师的女儿。
那时宋园还不知道艺术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学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