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在凤鸣镇,没有一户人家舍得顿顿吃白面,人们习惯把打下来的麦子卖掉,用换来的钱买地买房子,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人们才舍得吃几顿白面馒头。这还是在上等的人家,在下等人家,一年到头是见不到细面的。一到冬闲的时候,凤鸣镇最少有一半人家就把咸菜瓮封起来,直到来年开春干活的时候再打开,其原因就是怕就着咸菜吃饭多。
凤鸣镇人的主食是红面饼子,这种食品是用高粱面掺着小米或者黍子面做成的。红面饼子又硬又粗,吃的时候扎得嗓子痛。于家虽然富裕,但是生活上和别的人家没有太大的出入,于广源一年到头也只是在人来客去的时候吃几次白面。
于广源尽管平常生活俭朴,然而在大事上却比任何人都大方,这可能是因为父亲于继祖在的时候留下的传统吧。在凤鸣镇,于继祖是最舍得给人家吃的。
喜事丧亡,人来客去,于广源总是竭尽所有招待人家,人们在于家吃过一顿饭后往往要谈论很长时间。这和村里有些人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至今村里还流传着一个笑话。
孟宪孝,凤鸣镇一个不大不小的财主,家里有五六十亩地,隔三差五吃顿白面饽饽,顿顿有小酒抿着。
一年夏天,孟宪孝盖新屋。按照凤鸣镇的规矩,新屋落成之后照例要管帮工的人一顿饭的,孟家当然不能例外。
活儿结束的时候,帮工的人们坐到了饭桌前,饥肠辘辘的村人都想着吃顿好的解解馋。
然而当菜端上来之后,人们都傻眼了,一色的青菜豆腐,肉不是没有,仅仅在每一盘菜的顶上躺着一两块瘦肉;也有鱼,只是本来就有点烂的几条小鲅鱼大多只剩下鱼头了。
这尚且不算,最可笑的是饭桌上压根就没有摆酒盅子。没有酒盅就没有吧,帮工的人窝着一肚子火准备吃饭了。
然而这时侯,孟宪孝拿着一个酒壶就上来了,他举着酒壶挨个人问:“喝酒不?”凤鸣镇人好面子,所以理所当然地都回答道:“不喝。”孟宪孝举着酒壶把所有的帮工的人都问完了,然后坐到了一个座位上。帮工的人们以为别人都不喝,他一定也不喝,谁知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孟宪孝拿着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他的举动把所有的人都惹火了,人们相互之间挤挤眼,瞬间在所有的人中出现了一种默契。人们开始放开肚量大吃特吃起来,如风卷残云般把桌子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每个盘底都叫人用馒头擦得光可鉴人!酒可以不喝,饭得管饱吧,孟宪孝只好忙不迭地去炒菜拿干粮,但是不论是干粮还是炒菜,拿来之后立即被人一扫而尽。
孟宪孝也顾不得喝酒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出出进进地忙个不停。
最后几乎所有帮工的人撑得直不起腰来,有些人吃不下去了,就把干粮偷着扔在桌子底下或者装在口袋里带回家去。最后,吃饭的人没有忘记把所有的空盘子摞在一起。
事后,孟宪孝出来对人说,那一顿饭,平均一个人吃了三斤馒头!孟宪孝的心里那个疼啊,对他来说无疑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