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3)
四个短工只好答应,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一天挣四五十斤白面,几天的工夫二百多斤白面就挣到手了。
于广源之所以连割谷秸这样的事都雇人,并不是自己所说的愁干活,他内心有一个主意。
前几年闹农协的时候,尽管凤鸣镇没有闹起来,但是从河南商芝镇曾经来人找过他家的觅汉。而现在,凭直觉,他感到在一河之隔的平原县正涌动着一股暗流,他隐隐觉得暗流总有一天会影响到自己。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于广源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自从他八岁那年随着母亲回到凤鸣村以来,他一直是低着头走路,夹着尾巴做人,事事与人为善,天天战战兢兢。即使在家道最兴盛的时候,他也低调处事。在整个凤鸣镇他没有一个仇人,整个凤鸣镇都把他当做恩人来敬重。人活到这个份上,应该知足了。但是广源最怕的是不能善终,他得防患于未然,他把这几个短工多留一日,就能多了解点情况。
果不其然,第二天短工来上工的时候告诉他:商芝村商玉斋老爷家的谷子被人抢收了一百多亩,气得商老爷子吐血。据说是大天白日一伙不知姓名的人来抢掐的谷穗,他的二儿子商志英带着一伙人在旁边站岗放哨,这伙人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只有梭镖和长矛,这回手里拿的是真家伙,锃亮瓦蓝,寒光逼人,整个商芝镇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挡。商玉斋倒是出来阻挡过,结果被四个青年人放倒,四脚朝天被抬回到自家院里,商玉斋第二天就把自己的三儿子商志豪送到郑凤池那里当了兵。
村里的其他地主不同程度地被抢割了许多谷穗,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跑到商玉斋家哭诉,老爷子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他说:“我和他早已经断绝父子关系,我恨不能他马上死,谁能把他宰了,我情送五百大洋!”所有的人只有哑巴吃黄连有口也难咽。
商玉斋早已说过和自己的二儿子脱离关系不假,但是谁都知道上一次就是他偷偷通知儿子,让儿子躲过了一劫,但是此事没有对证。
好在是商玉斋的损失最大,旁人不好说什么,都把这口气咽了。
割谷秸远比割谷穗容易,两天的工夫所有的谷秸都躺倒在地里,因为天气晴朗,于广源暂不往家拉,等谷秸干透了再说。
晚上于广源照例准备了完工酒,这一次的主菜是鱼——龙吟河里的红尾鲤鱼,老吴用叉子叉的。
于昭湘终于结束了高小生活,学校和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于昭湘对于上学从来就没有感兴趣过。相反,对于夹鸟、套兔子却是极为上瘾。于广源为此事曾经找过韩晋,告诫韩晋不要教他这些杀生的营生,韩晋答应了。
凤鸣镇的兔子和鸟越来越刁,有时候好几天捉不到只兔子,庄稼成熟了,鸟儿也夹不到。
于昭湘的嘴里淡出鸟来,眼睛看着天上的大雁和从地瓜地里窜出的野兔,呆呆地,直直地。
昨天傍晚,他和老吴下完套子后,老吴告诉他晚上可以去龙吟河叉鱼,于昭湘大喜过望。
于昭湘住在奶奶王氏住过的后院,从后院出来,在过道的东墙上有一个偏门与场院相通,便于住宅与场院之间相互照应。这样的设计,受益最大的是于昭湘,他可以不用走大门口就可以随便出入场院。一吃完晚饭,于昭湘迫不及待地从偏门来到场院里,老吴已经把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两个立即向着龙吟河进发。
漆黑的夜晚,龙吟河上映出繁星点点,夜色中,于昭湘看到一只渡船随便横在水面上,听到船篷里传出如雷的鼾声。
船老大姓周,四十多岁,因为家贫一直没有娶妻。
在龙吟河上划船一年有四个月的好日子,每当阳历七月或者八月,雨季来临,大水没过石板桥,南北两道大堤的缺口堵上,船老大的生意就来了,所有过往龙吟河的行人一律乘船,单身一人无论老幼统统五文钱,货物另算。
老吴选好了一处芦苇不多的地方,点着了一根可能是蘸了油的松木棍子,松木棍子呼呼燃烧着,偶尔发出“啪啪”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