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经官河提举生怒意 入廓舍通判告隐情(3 / 3)
朱子胡须微颤,却仍没有发作,只是示意万人英付款。万人英瞧着他面上愈发阴沉的神色,不由得胆战心惊。又是好一阵官道疾驰,忽见路旁凉亭内聚了不少人,他们个个穿戴整齐,一见朱子两骑,忙迎上前来。
为首的是添差通判楼钥,他头戴长翅官帽、身着绯色官袍,面上漾满笑意。朱子勒住马头,离鞍见礼。楼钥因说:“元晦,你的书信于三日前送达台州,楼某收信后不敢轻怠,估摸着就要到了,忙领着台州大小官吏前来迎你。”朱子笑着客套了几句,又向众人引荐了万人英。
楼钥回身请一官吏上前,朱子见那人穿着与楼钥相同,心内已是猜中了几分。只听楼钥又对朱子道:“这位是本州通判高文虎,字炳如。高监州才情高绝,楼某不及。本州大小庶务尤为繁杂,但由高监州梳理决断,井然有序,楼某添差一旁,受益实在不少。”
高炳如上前见礼,朱子瞧他蓄有一把美髯,面相周正,浓眉秀目,自然顿生亲近之感。“万先生能伴元晦公治学,实在羡煞高某了。”高炳如细观万人英形貌,开口赞叹道。
“他岁数还小,哪里当得了‘先生’?高监州万万不要谬赞了他!”朱子忙代万人英谦逊了几句,但心中实在深觉欣慰。一众官员齐齐走上前来,各自嘘寒问暖,慰劳朱子一路辛苦。朱子与万人英一一答礼,未曾有丝毫轻慢。
高炳如四处望了望,忽而朗声询问楼钥道:“大防兄,唐知府为何不在?”话音刚落,凉亭里外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当即冷清起来。楼钥面色微变,随之亦是焦急地左看右看,却果然不见唐仲友的踪影。
“明明着人去禀报了,怎么还……”高炳如低低地说。
“今日州衙事务繁忙,唐知府或许另有安排。”楼钥强自欢笑地打着圆场,“元晦远道而来,且先到楼某的廓舍坐坐!”
楼钥秉性忠厚老实,他与朱子相识多年,从未于背后恶议旁人。饶是如此,朱子却冷哼一声,暗道陈亮所言不错,唐仲友果然轻视自己。楼钥清楚这位老友已为此感到不悦,只能尽力为唐仲友美言,希望能侥幸搏出一个转圜的余地来,可惜朱子不过是冷淡相应而已。
至廓舍,楼钥请朱子及万人英于书房坐了,不想那高炳如亦相随而来,四人只得共处一室。朱子捻须说:“本官来时,见那官河上筑造了一座石桥。观览碑上文字,而后方知是唐知府出资修建。”
“不错,”楼钥点头附和道,“官河横亘,百姓多有不便。建桥一事皆是由唐知府出面筹集资金,方能有竣工之日。”楼钥还没说上两句,一名碧衫谒者便贸然步入书房,低声对他讲了几句。楼钥听罢轻叹一声:“不巧了,眼下有一位官人自临安前来,点名要见楼某,失陪片刻。”他当面向朱子讨了个恩典,急匆匆地出书房往正堂而去。
高炳如起身送至门口,待楼钥走远,忽而掩上房门,回身叩拜于地,朗声道:“上官安坐,高某有言相告!”
“监州有何要事须行此大礼?”
“台州知府唐仲友有罪!”
“何罪?”
“交通妓女,擅权乱政!”
朱子起身离座,将高炳如搀扶而起。高炳如却早已满面泪痕,他声泪俱下地对朱子说:“上官有所不知,唐仲友盘剥黎民,私通营妓严蕊,台州受其贪虐之害久矣!”
“严蕊?”朱子回首望向万人英,后者则微微颔首示意。朱子因而明悟,他冷笑道:“原来是严子。——高监州且安坐,细细向本官说来亦不为迟。”高炳如闻言告一声罪,于原位上坐了,眼望杯中茶水。
“此事始末,还须自唐知府就任不久后的宴席上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