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忆石桥言破探究竟 玩扇骨语露察玄机(1 / 2)
“这绝无半分可能!”楼钥连连摆手,恳切言道,“我在台州任官数载,自然知晓唐知府为人究竟如何。唐知府的确欣赏严蕊,但那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义,绝无逾矩之行。”
朱子沉默半晌,心中怒火方才逐渐平息。楼钥亲自用茶壶为他重新倒了杯茶,含笑说道:“圣人尝曰:‘听其言,观其行。’元晦饱读经义,焉能不知?”楼钥讲明此话的本意是规劝朱子无需发动无名之火,凡事都应先等到见过唐仲友之后再做区处。不料事与愿违,“听其言,观其行”这六字箴言反倒勾动了朱子心中的另一重大忌。
“大防,我初时经过官河桥,先后缴纳了桥头税、桥尾税合计二十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建桥便建桥,何必恣意盘剥,坑害黎民?”朱子用盅盖刮着盅壁,不悦之色尤甚于前。
楼钥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他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位挚友——朱子凡事都要论出个道理来,极力推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理不通,理不通则事不果的处事要诀。偏偏建桥一事犯了这个忌讳,如若朱子较起劲来,后果不堪设想。
但楼钥为人朴实厚道,向来不会诓骗说谎,此番亦是如此。百般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只得照实说:“建桥一事,须自唐知府就任的半月后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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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八年初春,官河之畔。
顶着凛冽的寒风,唐仲友头戴毡帽、身着鹤氅,负手立于岸边。高炳如、楼钥分列两侧,身后一众衙署参军跟随陪侍。远远地,几位当地耆老在族子族孙的搀扶下尽全力快步往河畔赶来。唐仲友垂首望着汹涌奔腾的河水,幽深的眼眸中亦映有滚滚波涛。众人齐喑,不敢惊扰了知府的清静。
半晌,耆老们气喘吁吁地来到知府身侧,而后便准备跪拜叩首。唐仲友迅疾将他们搀扶起来,口中连称“免礼”。为首的老者苍颜白发,却仍精神矍铄,他颤声说:“草民李先恕,未知府尊纡尊驾临,死罪死罪!”
唐仲友温润一笑:“李翁不必自责,本官此来突兀,倒要向诸公皆告一声罪。”耆老们自是忙称“不敢”。唐仲友眼见河水澎湃,因问道:“此地官河阻绝路途,若是州民日常出城,须自何处渡河?”
李先恕闻言一躬身,花白的胡须随风而动,只听他禀报说:“不瞒府尊说,自此地向南十里方有一桥,其始建于陈朝太建十三年,故名曰‘太建’。州民若欲渡河,必经太建桥而后方能成行。”
“陈朝?”楼钥惊诧不已,“距今恰好是整整五百载了。——未料此桥历经这许多风雨,至今犹能傲立,实在不凡!”
李先恕摇头叹息道:“监州有所不知,那太建桥年久失修,桥身动荡,早已不算安稳。州民每每经过,皆是心惊胆战,唯恐桥梁垮塌,自己葬身河中。”
“既然如此,官府先前为何不修?”唐仲友回首望向楼钥。
楼钥十分委屈,他拱手解释说:“楼某是添差通判,算是寄领俸禄的闲官,并无实权,就连通判印信亦不在楼某手中。”
闻言,唐仲友饱含歉意地望了楼钥一眼,而后谓高炳如道:“通判印信在你那里,便由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