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羞见故人监州作假 企图他日万生藏真(2 / 3)
营妓还未请来,只听得楼梯处一阵喧哗,高炳如厉声喝问:“何人扰我清静?”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便已站到了敞开着的房门前。他恼怒地抬眼看去,却于一瞬间变了脸色,起身前迎说:“哟!唐府尊驾到,为何不预先告知高某一声?”——高炳如早先便见了唐仲友的画像,故而方能相机出言。
众人连忙撇下酒杯,一齐见礼。唐仲友面带淡淡微笑地应了,他迈步进屋,显出身后的一个人来。高炳如觑着醉眼瞧了瞧,但见其人眉疏目朗、举止有度,不由心生亲近之意,当下询问说:“不知官人如何称呼?”
“在下绍兴谢元卿,区区布衣,非是官身。”那男子彬彬有礼地致意道。高炳如闻言便大不在意,径直转身请唐仲友上座,对谢元卿毫不关心。唐仲友冷眼旁观,不由冷笑几声,偏那高炳如不知何意,也跟着陪起了笑脸。如此一来,唐仲友放声大笑,谢元卿亦是轻掩唇口,笑着坐在了席末。
唐仲友因道:“谢先生是唐某的挚友,此番随唐某同来赴任,略住一住便走。”高炳如连连颔首,招呼下人再上新菜。众人自是欲得再乐一会子,当下便又坐了。不过多时,高炳如的长随领着一众姑娘步入致果阁,姑娘们梳洗方罢,个个天香国色,甚为清丽。
其中一人细描黛眉、轻点绛唇;目若流波,顾盼生姿,高炳如只看得一眼,旋即如痴如醉,不能再将目光移开分毫。唐仲友高坐上首,一时未察,因说:“空饮无趣,不若来共听一曲。”
高炳如当即附和,指着那女子道:“且将姓名道来。”
“奴家名唤严蕊,见过诸位官人。”
“你便是严蕊?早就听闻你卓有文采,就由你来,”高炳如捻须微笑,继而补充道,“歌新词,且须抚琴而歌。”
众人齐齐叫好。唐仲友伸箸夹起一片黄羊肉细细端详,心思根本不在此处。严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席末。谢元卿正垂首为自己斟酒,察觉到严蕊的眼神,他挑眉望去,笑问说:“姑娘可是要由我出题?”
严蕊含笑点头:“满座官人,独独这位官人最有书卷气象,奴家斗胆烦请您出题。”
“早闻秦少游的《鹊桥仙》余音不绝,你便仍以此词牌作新词——我姓谢,韵脚须得压在‘谢’字上。”谢元卿目中盈满笑意,“严姑娘意下如何?”
严蕊还未答话,高炳如倒先不悦地说:“你这出的是什么题?那压‘谢’韵的字能有几何?你若存心难为人,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心思!”
严蕊却说:“还请监州暂息义愤,奴家愿意一试。”
谢元卿端起酒盅,低声说:“元卿期待耳闻姑娘佳音。”
高炳如唯恐严蕊出丑,当下提议击鼓传花,意在给严蕊留出充足的时间。“花传一周,严蕊则须完成填词。”唐仲友远远道。
早有好事者折了一枝梅花置于席间,随着鼓声响起,唐仲友当先取了花束,而后传给身边的清客。清客再传,至高炳如。高炳如见严蕊似乎还未有头绪,便存心拖延时间——他因而向身旁的幕僚猛一眨眼,幕僚是何等明白人,自然知晓其意,当下失手将花束掉落在地。高炳如忙起身帮忙拾取,两人在地上一通乱摸,狼狈而又滑稽,引得营妓群里传出一阵笑声。
正是耽误这许多工夫,严蕊方才抚琴作歌曰: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
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
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