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羞见故人监州作假 企图他日万生藏真(3 / 3)
一曲罢,众人无人言语。半晌,高炳如兴奋地一拍桌案,大声喝彩。唐仲友揶揄地瞧着谢元卿那副失神的模样,心中暗笑。严蕊颊飞红霞,谢礼后款款欲退。谢元卿霍然起身,自随身小箧中取出一支竹笛,大步来到严蕊身旁,沉声说:“元卿不才,愿与姑娘合演一曲!”
唐仲友佯装惊愕:“你不要体面了?”谢元卿却只是不理他,一味地望着严蕊。高炳如在旁看得怒火中烧,一时无法发作起来,只能闷闷地饮起了酒。
此后两月,谢元卿与严蕊心意相通,干脆同起同卧,也算琴瑟和鸣、恩爱鸳鸯。随着钱财丧尽,谢元卿决意回绍兴搬取余财,严蕊初时不肯,愿出纳全部财物供他取用。但谢元卿去意已决,最终于一场缱绻缠绵后留书而别。书上仅有寥寥数言:
至归时,吾自归。
……
……
“你那情郎再也没有回来,”高炳如将严蕊搀扶而起,“别再等了。而今唐仲友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唯有高某颇得朱提举赏识,自然能护你一生无虞。高某一往情深,相信这也是你亲眼得见的,不如你便从了本官如何?”
严蕊闭上双眼,退后一步说:“监州请回。”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高炳如讪讪地收了手,“如今你已经下了大狱了,能救你的只有我。”
“监州请回。”严蕊坚定地摇着头说。
“他谢元卿究竟有什么好?”沉默半晌,高炳如恼羞成怒地质问道,“我是台州通判,前途难道不比他光明璀璨?你眼里为何只能容得下他?”
严蕊无言。
良久,高炳如转身出了牢房。他才气冲冲地走了几步,但见前方阴影中闪出了一个人。万人英含笑迎上,温言唤道:“高监州。”高炳如骇然地退后一步,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
“当初高监州信誓旦旦地说是知府唐仲友与严蕊有私情,而今看来,对严蕊情根深种的人恰恰是您。”万人英继续向前,高炳如惶恐地接连退后。“诬告官员,罪当反坐,”万人英温和地笑着,“您熟读律令,不会不知道。”
高炳如深知朱子嫉恶如仇,一旦此事被捅到他老人家那里,后果不堪设想。当下,这位原先威风八面的通判近乎讨好地问万人英:“万先生,你我相处数日,还算投缘——我在朱提举面前没少夸你,能不能烦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遭?”
万人英只是含笑不说话。
“万先生!”高炳如不禁落泪,哽咽道,“家母已然八十有余,膝下仅有我这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我出了事,她可就活不了了。万先生,咱们可都是做儿子的,求求您了!”话音刚落,他当即准备下跪求饶。
万人英急忙搀住高炳如,压低声音说:“监州不必多礼——万某明白,万某全都明白,您来提审严蕊是为了早日让唐仲友吐露实情,而严蕊对她与唐仲友的污秽关系矢口否认,还趁机污蔑于您,这才是真相。”
高炳如连连颔首:“不错不错,真相便是如此!”
万人英自思此番运作单为恩师仕途着想,若能扳倒唐仲友,恩师官位自然更上一层楼。但又想官场险恶,多有阻绊,当下一把揽住高炳如的肩膀,附耳道:“高监州,您能屈能伸,他日为官作宰自然不在话下。万某不才,至今未得个功名,帮不了家师什么忙。家师秉性耿直,心地实诚,为人清正,为官不阿,将来恐为奸人所害——到那时,还望高监州念在今日情分能施以援手,则万某必然感激不尽。”
“不劳吩咐,”高炳如退后一步,躬身行礼,“今日恩德,毕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