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当年一角（1 / 2）
还有七天就是冬至，地处极北的汉国，冬至是极为重要的日子，不仅承接着丰收的秋与休养生息的冬，更是诸节气之始。只是今年的冬至并没有往年的热闹喜悦，因为出兵抗秦的消息早就告知汉国三十五城，数天前开始已经有不少人被征调为挑夫，无数的粮草兵甲早就开始络绎不绝的朝着雀落三城运输而去。而今天，一直镇守王都的玄蛟军也开始集结出发，蜿蜒如长龙的军队浩浩荡荡的朝着雀落三城而去，镇灵城宽阔的街道此时已经站满了百姓。
汉国虽然承平已久，但是汉人的血气与自豪感依然非常强烈。作为和秦虎正面对抗了三百年的国家，坚韧的意志，必胜的决心，不屈的战意早已融入每一位汉国百姓的灵魂深处，并且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打赢了仗，赶走了豺狼才会有好日子这样朴素的道理早就被汉民打心眼里接受，而且得益于历任汉王亲民温和的仁政，汉民对于汉国的归属感亦是非常强烈，当对秦作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无数本已经解甲归田的汉家男儿纷纷报名请求出征。
“受汉王的庇护过上了好日子，现在汉王征召，我们报恩的机会来了哩。”
“秦狗贼心不死，老子不去教训他，那将来就会是老子那不成器的儿子去教训他，想来想去还是老子去吧，毕竟打秦狗老子有经验。”
“爷爷我上战场，就算命不好回不来。有汉王在没有不开眼的敢欺负我家里人。但是爷爷我要是不去，秦狗过来了，多我一个也只能家里人一块当牲口。所以爷爷我要去，死也要换一个秦狗！”
除去团团包围各大城征兵点的退伍兵士，无数的游侠也纷纷呼朋引伴，家境优越的骑马匹，家境贫寒的骑毛驴在一声声豪迈的吆喝声中朝着雀落三城而去。
在这样的氛围下，今日为玄蛟军送行的百姓甚少落泪，大多是喝彩鼓励夹杂着对秦国的怒骂。汉国最精锐的兵团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战场，健硕的骑士伴随着百姓热切的目光，高大的骏马踩在一尘不染的青石板街，鲜明的汉旗迎着苍茫的秋阳，雄踞极北的汉蛟蛰伏了十年之后，再一次亮出了锋锐的爪牙，威风凛凛的朝着宿敌秦虎而去。
陈苟与老汪也在街头为玄蛟军送行，今日老汪没有再说那句口头禅，整个送行的过程中老汪都是目光灼灼，待到所有的玄蛟军都出城之后，回到九一侯府的老汪忽的沉声道“少爷，我有事想和您说。”
陈苟好奇的看向老汪，印象中的老汪任何时候说话都是轻佻与无所谓的语气，像这般深沉的语气几乎从未有过。遂也认真的开口道“汪叔，什么事。”
老汪看着已经到达自己肩膀高度的陈苟，欣慰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小少爷也已经这么高了，冬至之后少爷应该就会在牛车学宫求学了，也不需要老汪照顾了。”
陈苟闻言脸色一变，自小老汪就一直在陈苟身边，两人的关系早在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中深厚无比，嬉皮笑脸却心思细腻，骄傲自大却忠心耿耿的老汪可以说是陈苟在这异世最亲近的人，不是叔侄，更甚叔侄。此番这样的言论一出着实吓了陈苟一跳，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却被老汪伸手拦住。
第一次打断陈苟说话的老汪却没有露出标志性讨好的讪笑，而是继续严肃的说道“少爷其实有所不知，当年我是老爷的军需官，老爷出征启灵以及后来对战王啸小儿的时候我都有参与，少爷你可知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我这辈子最大的愧疚就是当初在老爷和王啸小儿交战的时候晕倒了，没有和老爷一起战死。”说到这里，老汪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愧疚之色略带颤抖的说道“我从小家里就穷，所以我自小就对钱粮之道颇为在意，一升米在哪里可以多换半颗铜板，一升稻子如何保存能够放的更久我都非常清楚。所以当我进入当年老爷统领的玄蛟军时，很快就成了军需官。那时候我还很瘦，真的很瘦。”
“那时候我虽然是军需官，但是没有克扣一粒麦子，没有私藏一片棉布。就因为这样我得到了侯爷的接见并且让我统管所有粮草。我不吃饱饭，因为我让自己长期保持饥饿从而使自己不敢松懈，我的一个松懈就有可能导致很多将士吃不饱饭。我饿可以，但是将士饿不行。所以我那个时候越来越瘦，等到我们跟着侯爷打到启灵王城的时候，当我跟着侯爷攻进启灵皇宫的时候，侯爷再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和我说辛苦了，还让我在启灵皇宫看到什么满意的任挑三件。那时候的我就想呀，只要跟着侯爷，哪怕天塌下来了我也不怕哩。”
说道这里的老汪突然红了眼眶，用力的扇了自己一耳光说道“我该死啊，我乌鸦嘴。我刚有这个想法，就有传令兵告诉我，秦狗趁着我们出征启灵居然调集三位一等侯出兵攻打汉国，那王啸小儿就快要打到镇灵城了。侯爷二话没说立刻决定奔袭回援。可那时候我们刚破启灵王城，将士都非常疲惫。可是国都事关重大，最终还是跟随侯爷回援。”
老汪的眼泪终是没忍住，泪水打湿了肥胖的脸庞，整个人干脆坐到地上接着说道“侯爷带兵回援，一路奔袭。大部分的人马都跟不上，再加上启灵当时还有残余势力拦截，最终和侯爷一起回道镇灵城下的只有三十六人。我因为瘦小，马匹压力小也是勉强跟在了侯爷身边。可是，可是。。”
“可是也是因为瘦小，我到达镇灵城下的时候居然晕了过去。”老汪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我该死啊，醒来的时候就得知侯爷大败王啸但是自身也身死的消息。是我的乌鸦嘴害死了侯爷，是我瘦弱的身体让我错失了死在侯爷身前的机会。我是个废物，我以为我做了军需官，保证了大军的供给，我以为得到侯爷的夸赞我就是个英雄，可是最后证明，我就是个废物啊，一个到了镇灵城下却没有杀敌，一个晕倒在秦狗面前的废物。”
“当时我就想随侯爷而去，我本来就该随侯爷而去。”老汪接着说道“可是身边的人告诉我，侯爷有后，并且侯爷曾经说过大败启灵之后让我做侯府管家。于是我就想啊，我一定要看着侯爷的后人长大成人，这样等到去了下面见了侯爷我也算有个交代，临阵晕倒我就算下去见了侯爷也不敢相认啊。所以我拒绝了汉王的封爵，我虽然回援了镇灵城，但我只是一个晕倒在阵前的废物，我无法接受封爵。后来，我就来了侯府，见到了小少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