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隐衷（3 / 3）

“还有一截，我送你到二队路口吧。”

送到吴荣敏返回的时候，向文允抬头望向星空，心里空落落的。此时此景此情，一首古诗涌上了他的心头：“才近中秋月已清，鸦青幕挂一团冰。忽然觉得今宵月，元不黏天独自行。”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这首《八月十二日夜诚斋望月》，可谓现在向文允心情的写照与情感的抒发。

中秋节这天上午，向文允收到了宁江地区财贸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父子俩赶紧拆开，看了一遍又一遍，兴奋了好一阵子。父亲吩咐母亲说，今天过节，老大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是双喜临门，中午多炒几个菜，把老爷子老奶奶（向文允的祖父母也喊过来，一起庆贺一下。

午饭丰盛得像除夕的团圆饭，碗碟荤素十几个菜，喝的是“弹花锤”（本地产的一种白酒，已有上千年历史，在省内外颇有名气。八十岁的祖父捋了一捋花白的长胡须，喝完一杯酒，高兴地说，我们向家终于又出了一个秀才，上回还是在清朝光绪年间出过一个。父亲借着酒劲儿说，文允本来能中举人呢，这不是想早点跳农门嘛，让他早点出去。父亲自然少不了顺势教育其他三个儿女一番，要他们以大哥为榜样，好好学习，特别是老三一定要考上大学，为向家长脸，为女孩争光。这顿饭吃了个把小时，一家子兴致勃勃，一幅平常少见的家庭聚会欢乐图。

当天晚上，向文允的父亲跟向文允作了一次非同寻常的谈话或者说训示。

在堂屋方桌前，父亲正襟危坐，母亲也在一旁坐着，手里做着活计。父亲看了看向文允，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说道：“男人在世上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成家立业两件大事。你现在考上了学，学习期间的花费、毕业后的工作有国家管，我也基本上不操啥心了。我今天想说的是你的个人大事，按说呢，你十八岁还不到，离成家还早，还没有到操心的时候。可是，你在这个事上却让我们不放心，今天要跟你说透说通。”说到这里，他看看儿子，继续说道：“上个月二队刘桂花来说媒，现在事情很明白了，我们也回了话，人家姑娘父母也表示理解，可你们前几天还在一起看电影，有人看见你们了，跟我说了，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呀？”

听到父亲说到这事，向文允真是吃惊不小，但他们并不是在谈恋爱。于是，他说道：＂不是像你说的这样，我们在说别的事。”此时，向文允不想让父亲知道他在动员吴荣敏到深圳的事。

“我是看到这个姑娘长大的，人是长得美，也能干，很懂事，”父亲说到这里，放缓了口气：“你要是还在农村，我和你妈完全同意这门亲事，可现在不行呀，你难道也想当“半边户”让将来的子女留在农村吗？”他见儿子低着头，继续说道：“还有，你跟班上同学舒雅莉是咋回事？你们唐老师五月份就跟我说起过，为了不影响你高考，我也就一直没跟你挑明这事，你现在说说看，你们是啥关系？”

听到这里，向文允心想，大人们对这事感兴趣，真像特务，侦察工作做的不错。虽然心里有气，但也不敢发作，于是他闷声说道：“同学关系，平时接触多一点，反正不是像你们想象的是在谈恋爱。”

父亲听罢，点燃一支烟，沉吟多时，缓缓说道：“老大呀，人家是领导干部的女儿，你是农民家的儿子，这是门不当户不对。另外，听说她高考落榜了，她这农村户口问题也还解决不了吧。还有，她父亲是你爹的直接上级，工作上有些事我不便也不想跟你说。我不同意你们有这种来往。”

这时母亲也说道：“老大，我们说的都是为你好，你要在意大人的话。”

“不要过早考虑这事，你现在才多大一点呀，着什么急呢？”父亲说道：“要趁年轻，好好学习，好好努力，男人有本事有出息了，什么样的媳妇儿找不到呢。”

父亲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儿子，继续说道：“我们当爹妈的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不是让你翘辫子，而是让你夹尾巴，你长得一表人才，还会舞文弄墨，有点才艺，好像很讨姑娘喜欢，将来如果混好了，你更得注意把持住自己，不要在男女作风问题上惹事端、栽跟头、毁前程。”

“好了，好了，他爹，说得差不多了，”母亲站起身，对向文允说道：“老大，还有十天你就要去上学了，我得抓紧给你准备行李，这几天你就不要干活了，看看书，好好休息休息。”

书中代言，父亲在自己临行前的一番训示，多年后渐渐“混好了”的向文允依然记忆犹新，尽管时过境迁，但有些道理现在想来颇有普世价值意味。只是，对于当年只有十七岁的向文允来说，的确尚不能有尽然或深入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