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路向上(1 / 2)
那些巫师蛆人踏着虫潮向我们逼近,不疾不徐,好像早就知道我们逃不掉。我不死心地想做些什么抵抗,胡乱扭曲着身子,下意识地伸手去乱抓,却一把抓住了索凡罗的头发。我很意外,想松手但是来不及了,咒语带来的阵痛再次袭来,我本能地向回蜷缩身体,拽着他的头发就不撒手。被我这么一扯,他嗷地叫了一嗓子,原本头就很痛,现在更痛了!
“niaciiiii!你快松手!”
索凡罗大声骂着些难听的家乡话,反过手来拍我的脑袋,他的意思很明确: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活!比起那些怪物念诵的,这种毫无意义的互相伤害才更像是人类真正的诅咒,我们就这样你揪我我拽你地在地上打作一团,几乎忘了正在靠近的危险。在呲牙咧嘴地互相拉扯了几个回合以后,索凡罗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把一沓纸从我的上衣兜里揉了出来。我们同时注意到了那个白乎乎的东西,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争斗。
是旧印!是索凡罗交给我的那张画了旧印的纸!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一看到那纸上的图案,头立刻就不疼了,它给人一种古怪的安逸感。索凡罗也从那些咒语的负面效果里挣脱出来,直愣愣地看着我,我们俩从地上爬起来四下看了看,头顶的飞虫没有动作,在混乱的飞舞中保持一种克制,似乎在等待什么指令,但我们放松不得,因为蛆人和他们脚下的黑潮已经上到了台阶顶,距离我们只有十几米远了。我惊喜地发现火把还没有熄灭,赶忙捡起来,紧紧攥在手里。那些穿着黑色连帽长袍的家伙们还在用女人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念着咒,保持着没有任何脚步声的匀速移动,根本没意识到我们俩已经摆脱了控制,或者说,他们本就毫不在意。
我不知道旧印带来的轻松可以持续多久,虫群和蛊惑人心的咒语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实在是不容忽视,但是现在我们恢复了行动能力,必须立刻抓住机会,我把那张旧印牢牢地抓在手里,生怕把这根救命稻草弄丢了。索凡罗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先走,我举着火把就溜进了隧道入口,随即听到索凡罗小声念出一句咒语:
“utousaya,ligastolaima!”
我回头看见他从腰兜里放出了两只像苍蝇一样的虫子,他一甩手,那两只虫就飞了出去。我不禁疑惑,蛊可以作用于人体,这不假,但对这些全身是虫子的蛆人,蛊要怎么生效呢?我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事实证明索凡罗的这一系列操作对它们完全无效!那些蛊虫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蛆人毫无反应,排着整齐的队形继续向我们靠拢,索凡罗却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我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蛊术有一种偏执的自信。可现在真不是较劲的时候,似乎是感受到了新鲜的活人气息,那些几乎走到索凡罗面前的蛆人忽然停止了念咒,与此同时,天上和地下的虫群开始了集体骚乱,我知道,这是发起攻击的前兆。索凡罗还是那样,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直视身前的怪物和虫群,无论我怎么招呼他都装聋作哑。
“该死”我骂了一声,挥动火把跑回去掩护他。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索凡罗竟然向前奋力挥出一拳,直打在为首那个蛆人的面门上!顷刻间,整个区域的虫子都好像彻底炸了锅。他的拳头直接陷进了那张满是蛆虫的脸,让我更惊讶的是,那蛆人不但没有任何反抗,反而让身体一部分的蛆虫顺着索凡罗的手臂方向蔓延蠕动,摆出一副欢迎的样子,那场面,我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
索凡罗左手把着打出去的右臂,左脚向后迈了半步,极其勉强地调整身体重心,向后一下接着一下地猛力拉扯着胳膊,想把手抽出来。但是这些挣扎都是徒劳。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恶心的蛆虫像腐烂的血管一样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缓慢爬向索凡罗的肩膀。其他那十几个蛆人没有像野兽一样扑上来,而是就在原地站定,时而高举双手,时而向前鞠躬,动作时而迅捷又时而迟缓,就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见索凡罗陷入麻烦,我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右手抡起折叠铲,一个箭步跨过去,用带刃的那一面瞄准那蛆人的后脑死命一劈,只听当的一声,一阵强烈的冲击感震得我虎口发麻。硬的?我差点惊掉下巴。这鬼东西明明就是一堆虫,同样也是血肉之躯,充其量皮糟肉厚,怎么会硬到震手呢?索凡罗可不像我这么有空去思考这些,眼看用铲子砍都不奏效,他便急切地嚷道“火把给俺!快!”
我闻听此言立刻将火把递给他,他接过去以后也没犹豫,左手握紧那根火把反身就是一记横扫,橙色的光像条长蛇在黑暗中略过,火焰所过之处,蛆虫皆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滴落,高温让它的蛆虫身体立刻融成一摊化脓的血水。火焰很快就顺着那只蛆人的长袍爬满了它的全身。索凡罗也顺利地从那燃烧着的人形里抽出手来,拉着我迅速向后退去。随着火焰的灼烧,为首的那个蛆人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惨叫,迅速垮了下去,它脚底的黑色虫潮开始咆哮着向我们奔涌。头顶的飞行物们再也按捺不住,配合黑潮向我们俯冲、喷吐腐蚀液。
我不想被谁认为是我疯了,但是我必须得说,在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问题——这些虫子是否具有像人类一样的情感?因为在索凡罗焚烧那个蛆人之后,我明显感觉到黑潮的异常,在那些若隐若现的波动中我察觉到了一种愤怒。即便我想破头也解释不通我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说回正题,在虫群咆哮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在死战和逃跑之间,我和索凡罗非常果断地选择了逃跑。我们动作很快,它们也是。剩余的蛆人没有走动,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自己原地拆解了。我看见那些蠕动的人形身子越来越矮,像加速融化的雪人,越变越小,最后原地只剩下十几只堆在一起的褶皱黑袍。而他们脚下的虫潮则因为数量增多迅速向前翻涌。我观察到,他们前进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仍在燃烧着的蛆人残骸,把道路中间那团火让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生物本能还是高等智慧。
虽然我和索凡罗竭力躲闪,还是被那些密集的腐蚀液打中了几下。我被灼伤的部分皮肤嘶嘶地疼,衣物也破了很多洞。后面的黑潮步步紧逼,头顶那些飞行蠕虫不断向我们俯冲,同时它们还张开大嘴旋转着长了好几层锯齿的内口器,看那架势,但凡被它咬中一口都会掉下去一块拳头大的肉。而且根据我粗浅的生物学知识猜测,这些怪物的攻击可能并不是单纯的撕咬,结合那些口器的形态和他们喷吐腐蚀液的攻击方式来看,他们可能会在咬住猎物以后挂在猎物身体上,然后利用伤口向内注射腐蚀液或者某种消化酶,他们的身体构造明显更像是吃流食的,比如吸血……
我想起一位圈内好友跟我说起过,今年年初在美洲一些地区出现了神秘吸血生物的目击事件,关于那种生物,还没人看过它的外形,这也引起了人们对其起源的种种猜想,有人猜测它身高三至四英尺,沿着背部向下的脊柱柔软灵活,眼睛细长呈红色,具有尖利的牙齿,有人甚至说它还长着翅膀,这些都是目击者们对这种奇怪的,未知怪物的描述,众说纷纭,但应该都不正确。我这位朋友消息异常灵通,甚至美国官方调查结果发布之前她就打听到了那个怪奇生物的绰号,好像叫“卓柏卡布拉”。如果她也在这就好了,她是研究这类传说怪物的发烧友。估计看见这些诡异的蛆虫她会比捡到金子都开心,那个不怕死的疯女人说不定会把家都搬到这来。
可惜我不是她,我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些恶心的虫子,我才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卓柏卡布拉,现在纠结这些没意义,我只知道再不跑快点我真的会死!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该死的场面:“哦,亲爱的卓柏卡布拉,能麻烦你在我的墓碑上签个名吗?”墓志铭:“他见到了真的卓柏卡布拉。——卓柏卡布拉”
我跑在前面用铲子不断拍打从头顶俯冲来的飞虫,索凡罗断后,用火把不断扫着向前靠拢的黑潮。“老索,你实话告诉我,这些虫子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你现在还有心思跟俺说这些?”索凡罗忙得不可开交,正用火把四处挥舞“还有,俺再说一遍俺不姓索!”
我们一路保持这种分工配合,坚持了一会,终于冲进了神像脚下的入口。没有了头顶的威胁,我几乎趴在面前的阶梯上急促呼吸,索凡罗还在弯着腰不停用火把烧着身后追来的黑色虫潮,巨大的体力消耗让我们俩都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