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1 / 1)
却说这边那慧通小和尚就在塌下安歇不下,直是等到打更时分,看得外边那打更的小和尚慢悠悠地回去睡了,便悄悄地起身开门去了,便打起一根火把,往着山下来了,正走到亭子旁,早见得那儿灯火通明,四处照着火把,那伙人正是付西林等人,稀稀落落有得七八个。付西林早道:“你也该早点来,这亭子四处没个挡风的”慧通道:“你自约在这,如何来怪我,快些说罢,有甚么生意”付西林见他过来了,便道:“我已打听得了,花香村张白老家今夜只有他家太太和一行丫鬟在家,正是桩大买卖”慧通道:“这张员外在通州可是有名号的人物,若官府严查下来可不好办”付西林道:“没个大风险,怎得万贯财,这家可是有名的黑财主,不知榨了多少百姓的钱,今正好一并吞了”慧通想了一回,道:“如何分钱”付西林道:“自然还同以前那样,你分三,我吃八”慧通道:“也就这样罢”说着众人打作一处,便下山往花香村去了。当下众人走了许久,才到了花香村,此刻各门各户都已关上了门,付西林众人就各蒙上脸面,各执尖刀,就同慧通往张家来了,当下慧通自来扣门,付西林七八人各躲门一边,直等有人开门。当下里边半天没个人应门,慧通也是急了,便又用力敲了几回,也还没人应,便道:“可是你那消息错了,他们家该不是都走了”付西林道:“再都走了也该有丫鬟看家,如何会没人”对面一人道:“该不会都睡下了”付西林道:“你再敲响些,我听得里边有动静”慧通便再敲了三四回,果听得里边有一丫鬟叫道:“什么人这大半夜的”慧通道:“过路的和尚,没了处落脚”那丫鬟过了正要开门,又迟疑了半晌,道:“这深更半夜的你又是从哪里来,我们老爷不在家,你还是明天再来罢”慧通道:“好姐姐快开门罢,这大冬的寒雪天叫我在外边冷得不行,只是随处讨杯热茶也是我的造化了”那丫鬟听他语气悲伤诚恳,也就开门道:“你跟我进来罢,只是喝完茶就走”说着付西林早一步抢将进来,那刀早架在她脖子上,道:“敢作一声便宰了你”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痴呆呆看着他不敢作声,后边七八人并慧通便也一齐进来了,众人反栓住门,付西林道:“你们家老爷将宝物藏在何处”那丫鬟惊慌道:“甚么宝物”付西林见她如此,将刀更压下一点,道:“你休要糊弄我,只是值钱的东西便是”那丫鬟吓得想哭哭不得,更是怕他,又不敢违拗,便领着他们去了内房,付西林令人点了火烛,照了大堂,只见得四周廊上尽是珍宝瓷器,各类花具名画尽摆着挂着,众人早看得呆了,付西林连忙道:“只拣小的贵的东西,快些”说着众人并慧通便从怀里掏出口袋,便各自选着自个看上的器物一并装了,这边众人收拾了一回,动静也渐渐响了些,那边卧房起来一个丫鬟,名叫喜儿,她这卧房原来就在这内堂一旁,原来这领着付西林等人的丫鬟名叫琴儿,她本就是个机敏灵巧的人,当下虽被众人挟持着心下虽是慌乱,便也想着只故意将众人领至她和这喜儿的卧房一旁的内堂,玩物器皿自然是没那东堂内舍下多的,这也正要让喜儿听个明白,也好叫这丫头前去报信。当下喜儿听着那声音先是只有微微动静,也就不去理会侧过一边睡去了,可又过了一会听得那碰撞声音愈发响了,分明就是隔壁内堂传来的,心下一想那内堂本也是藏着她们家老爷许多宝贝,便也就起身点着花烛过来看,见着内堂那边亮着灯,先是猜到进了贼,便又悄悄过了听,果是里边“刺啦刺啦”一阵响声,喜儿当下寻思道:“老爷如今又不在家,我若贸然进去必敌不过他们,想是琴儿也在他们手上,该回去叫上夫人”当下想着便又悄悄挪步去了,里边众人也并未发觉她,当下喜儿便径直去了夫人房里,那夫人原是个老实没气性的人,当下听得如此早吓得没了计策,这会子她男人又不在家又没个商量的人,只是愁眉不展,在那说不出话来,喜儿道:“里边也还有十来个小厮仆子,便先把他们叫来,我再到中堂王丈人家去叫上人来”那夫人听得方道:“是了是了,我一时急糊涂了,我父亲在衙门也是有得相识的人,快去我父亲家叫人来”说着喜儿便一面去叫来十多个小厮,道:“他们里边都是拿着刀的,你们拿的这些棍子如何敌得过”众小厮道:“大不了同他们拼了,没得是当我们家老爷不在家,便来欺负我们家的”喜儿道:“别,你们只守住两边房门,将这门廊四院给守得死死的,我去奶奶家中叫人来,好歹也不怕他们”说着喜儿又吩咐众人不要喧哗,便自是去了,众小厮并丫鬟夫人就都偷偷去了院外,便将大门用锁锁住,后门也将大锁拴住,众人便都在院外守着,只想着等喜儿找人来。当下付西林等人收拾好一会,终各都将宝贝器物装满了,便就都出来了,开了门见得四周门房院落都开了大门,当下心中已觉不对,付西林便留下琴儿,抢先一步要来开门,却怎的也开不了门,原来是门外那两个金廊大铁环早被一块大金锁给锁了。当下付西林众人见得方知中了套,正没个办法间,早听得外边人道:“你们今天别想走了,敢来我们府上偷东西,今日一发把你们拿了明日去见官”付西林等人听得直发冷汗,都没个办法,付西林道:“好歹把这门砸开,一并杀出去,我可有许多罪底在身,被捉了只是一死”众人道:“这铁门如山石一般,如何弄得开”琴儿自是在一旁偷笑,付西林看得她这般模样,愈发不是滋味,便过来举刀喝道:“该死的小蹄子,定是你通风报信害了我们”说着举刀便要杀她,慧通早过来道:“你可不是疯了,我们如今如困鸟笼,只是愈发少些罪名到了官府那边也好少遭一些罪,你若杀了她,我们可都担了杀人的罪名了”说着众人也都过来劝解,原来这些众人都只是为了劫财,当下见也出不去了,如何想再犯上杀人的重罪。付西林却和他们不同,原来他屡次作案,更是常年间盗墓掠财,如此死罪,他如何受得起。只是心中计议道:“他们被抓了兴许只是个入室抢劫的罪名,我若被捉了定判个死刑,如何能让他们捉的”当下也就不再管他们,便心下想着如何逃脱出去。却说外边众人丫鬟小厮们纷纷攘攘在那叫骂,只是你一句我一句商议着要如何处置他们,有说先关起来明日再送官的,有说照着脸打一顿扔出去的,只是纷纷攘攘骂个不停。里边等人听得外边说这些话,自是心下更加焦急,都忙着乱成一团,有试着攀爬出墙外的,有蹲在地上叹气的,也都是各自在那排解,没个主意。付西林又看了一回那四周围墙更是没了主意,原来这张家院落四周围墙高耸而立,又是那极其玉滑的墙瓦砌成的,正是用来防那些飞梁上户的盗贼们,只是这一道墙不知拦阻了多少个贼人,这付西林本来也常常干这盗墓的事,这翻墙越户自然是再容易不过的,只是张家这墙实在与别家不同,因此叫来慧通,正也是过不了这墙的缘故。当下付西林见这边几人都在那没了主意,有得竟已商议着被官拿去如何叫家里人往牢役里边打点银两,自更是生气,忽听得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知是叫上人来了,这边几人个个都捡起刀来。原来外边果然是喜儿领了几十人点着火把,个个都是拿着长刀的,当下喜儿便道:“里边的人听着了,你们若是放下兵器,好好出来,我们家夫人兴许还可原谅你,若只是违抗,便是杀个干净,也怪不着我们”里边众人听她语气坚硬如铁,更加害怕,又听得外边似有得几百人围拢着,如何拼杀得过,当下各自看了一眼,便都放下兵器,傻傻在那站着,慧通自更不敢反抗的,他又没得功夫,也是在那站着的,这边付西林看得众人如此,心里叫苦道:“哪里找来这么一班怕死的人来”心下想着,便步步往后退去,这边喜儿早开了门,众人便一并冲进来将里边这几人全给抓了,琴儿早指着远房角落道:“那边还走了一个”众人听着便也都抢着去了,喜儿等众丫鬟早过来询问琴儿有得什么伤没有,又早有几个丫鬟去打骂那几个人,又有一人个小丫鬟过去敲了一下那慧通的脑袋,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琴儿连忙道:“不要打他”说着便过来又道:“方才若不是这个小和尚,我早跑的那个人给杀了,兴许现在你们都看不到我了呢”说着便笑了,那王夫人笑道:“人没事便好了”喜儿又道:“你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你却故意将他们带到我房间旁边的内堂,我才能晓得”琴儿众丫鬟小厮们自也都笑了,那边慧通等人自早被绳子捆住,听见这话,更加懊悔丧气。众人正说着,那边去追付西林的人都回来了,只是道:“四处寻了一遍,都没找到人”众人听见没拿到人,也都慌忙起来,走脱的那人分明就是这伙人的头领,自是走了首犯,那官府里也不好查办。这边慧通等人听得亦自都偷偷笑了,原来这里审查案子有个立不成的规矩,凡是案件捉拿不到主犯的,要押留侯审,众人今见得付西林竟不知为何能跑了,虽心中鄙夷他独自逃跑,但幸而他如此倒成全了他们。这边喜儿听了自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琴儿早见得,便过来道:“人给跑了,你笑什么呢”喜儿道:“你们跟我来”说着王夫人并琴儿等众丫鬟小厮们推着慧通等人便同她出去,直转到外边围墙下一个小茅房来。众人打着灯照着,看得是个茅房,自是又臭又脏,众人不觉都捂住鼻子。只是可怜慧通等人双手被缚住,只能生生闻着那臭味。琴儿道:“你带我们来这茅房做什么”方才那个敲慧通脑袋的小丫鬟道:“哦,我知道了,喜儿姐姐是要把这几个人扔进茅房里去”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不禁吓得慧通等人两腿一麻,魂飞魄散,只是不住求饶道:“各位姐姐好生发发善心罢,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众人也都止不住笑了,喜儿道:“你倒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只是他们既犯了法该交给官府才是,我们若像你那般做了,又何他们这些偷鸡摸狗的人有什么区别了呢”众人见得便问道:“那是要来这做什么呢”喜儿指着那边草后堆一处道:“你们看那是什么”有几个胆子大的蒙住鼻子便用灯照着,看着倒像一个人,众人便问道:“这个人又是谁呢”喜儿道:“正是那个逃出去的人了”众人都不信,琴儿便也拿过土灯去看,果然就是付西林,只见他此时已是奄奄一息,身上龌臭不堪,满是污秽之物,脚下似乎是动不得了,在那软瘫着却像是死了,只是眼镜还是动着的。琴儿吃了一惊,连忙回来道:“果然就是他了”说着众人这下才都信了,方才知道这是喜儿用的计策,不觉都敬佩不已。原来这喜儿先前故意在墙廊一处留下一处可以爬上去的桌椅,那另外一头自然是没处落下的,上边尖底下又被她用黑抹油涂了一些,底下便是那茅房,这付西林当下跑到那里看得有桌椅架着,虽是心中疑计,却也顾不了许多,便自接着桌子过踩着上去了,当下半立着却发现怎么也立不稳,原来脚下尽是黑油,只是一阵脚滑,连滚着掉了下去,正倒在那茅房一旁,只是一堆烂泥,那脚下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一般,原来正是撞着了一块小石头,将他那脚打得动弹不得,偏是那衣服裤子全都打湿了,还带着阵阵恶臭,因此就躺着也起不来。当下喜儿便一面叫人将王夫人岳父带来的人打发回去,一面叫人将付西林带去洗了澡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喜儿琴儿并王夫人等人便也都回去了,便也就将付西林等人都捆压在柴房里,打算将众人明日解去送官,自都不消细说
次日,喜儿琴儿并三五个大小丫鬟一并同几个小厮将付西林等人给押到了官府,那县太爷问明了缘由,又因他与这张府也颇有交情,如今见是张府家闹了贼,更加气愤,便道:“哪个是领头的”众人皆低头不答,喜儿道:“那个身着干净白袍衫的便是”县太爷听着便喝道:“大胆贼人,到了本官此处还装腔耍调,你快从速招来,张府状告你昨夜擅闯私宅,偷抢财物,可是真的”付西林也不答他,只是唯唯低头,那慧通早抢着答道:“是了是了,正是我们,还求青天大老爷开恩,我们今后必定痛改”那县太爷见付西林从进县衙便只是跪着也不答话更是将头低得死死的,也不见他面貌,因此心里自是颇为不痛快,又见慧通是个和尚,早道:“你一个出家人怎么做出如此下流龌龊之事,倒是玷污了佛门清净”慧通听他这话又羞又惭,也只是低头不再说了,县太爷又看了一眼付西林,道:“你这厮叫甚么名字,怎么又不抬头又不说话,莫非是个哑巴”付西林听他此话,正中下怀,便只点头应了,喜儿和琴儿自是知道他分明是唬人的,忙道:“分明是在扯谎,昨晚好好的说着一大车子的话,现在却装作哑巴,分明是不想应答大人的问话”慧通等人也忙道:“他确实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县太爷心内半信半疑,问了师爷道:“他若是哑巴这案子倒不好办了”师爷近前道:“他是否哑巴与此案无太大关系,只是大人你问一句他点头亦或摇头便是了”县太爷听完方道:“从现在起,我只问你什么你便点头亦或摇头便是了,你可明白了”付西林听完果点了头,县太爷便道:“你们此行如今归案的有得九人,可还有其他同伙”付西林摇了摇头,县太爷又道:“你们作案可是提前知晓张员外不在家,因此去的”付西林点了点头,县太爷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付西林听他这话,心里早慌了三分,只是不敢回答,县太爷见他如此,更是怀疑,便喝道:“我如今问你的名字,莫非你是个没名字的无名氏不成”当下喝骂之后,听得师爷早故咳嗽了一声,方想起来他是个哑巴,便问其他几人道:“你们既是同伙,该知他的名字,可速禀来”慧通不等太爷说完,早叫了一声“付西林”,当下付西林自是又气又恨,所气者,只是哪里找来这般呆苯痴傻的人;所恨者,自己竟然与他一连合作了好几回。当下县太爷听完便道:“这名字倒也熟悉,好像哪里见过”师爷也道:“正是了,我也仿佛哪里听过”县太爷忽觉不对,便喝令付西林道:“快快抬头”那付西林听得自是心中已没了主意,便料定要跑,只是他那腿昨夜已是伤得严重,如何跑得,只是恍惚一阵也不敢抬头,县太爷便忙令衙役门子道:“快将此人头抬起来”说着三四个衙役早过来两个揪住胳膊,便一把将他头给抬起来,县太爷和师爷自是先吃了一惊,忙叫道:“快将此人拿下”说着一众衙役门子都上前来将他捉住,那付西林本是要舍命跑的,只是这下却被捆的如个粽子一般,如何动弹,师爷道:“正是他了”县太爷喝道:“原来是你这贼厮,你屡次三番在我通州各地入墓敛财,如今被我拿了,有何话说”付西林自是没了话说,县太爷喝道:“你这贼厮,害得我好苦,先打他二十杖”说完衙役们各拿脊杖,往他身上打了二十杖,说罢又道:“将此人打入死囚,另外八人先暂押起来”说罢便退堂去了,原来这付西林屡次在他们这作案,因又抓他不得,连累县太爷和这些衙役们一顿好苦,因此如何不是个个恨他,如今见了要打他,那二十杖杖杖往死里打,因此虽只打了二十杖,却甚于往常的四十杖,付西林这会早已是被打得皮开肉绽,说不出话,便被衙役们带走了,慧通等人自也被暂时押候,喜儿琴儿等人自也回去了,此先搁下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