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易醉不易醒(2 / 3)
“能让我拓跋云承认的嫂嫂,那必是满心满眼都只装着我兄长一人。李申有那个资格,却没有福分。你是个有福,在我眼中,却实在没有资格。”
这一言,诚然不误。
转眸间,她只道:“你观察我很久了?”
“你的眼中装了太多除了我兄长以外的他物。有冯族、有汉政、有同治,许多许多,只是都脱不了一个汉字。”拓跋云弱了一声,袖中长萧落地,滚入脚边。
她撑起一笑,拓跋云确有一双慧眼,真若能看懂她眼中之物,却如何不能看透她的心。
“你既是反对我,又何以拿新政开刀,可知皇上的艰难?你既然真心爱戴这一位好兄长,又如何逼他入困兽之境。”她低低一声,全无笑意,责怪之意尽数浮出。她不过是看不得,看不得面前之人揣着手足情深却做出另兄长寒心之事。诸胡臣如何想的,她可以无所谓,对拓跋云却不能无所谓。如今的拓跋濬孤身一人,万里社稷将他压得重难堪负,而拓跋云是唯一能替他独当一面的亲弟弟,有拓跋云在其中纵横捭阖,上对朝廷下迎百姓,汉化新政才有路能行。
“新政必败。”
拓跋云冷声而落,惊得冯善伊猛抬起眼。
他走去寒窗前,迎着冷风散了几口闷气,举国上下汉化新政,必是要伤筋动骨。至那时,祖制混乱,新旧不接,朝廷元气大伤,乱党贼子趁机起事,不说新政一溃而散,便连祖宗基业也是难保!
“你当真以为如今那些汉人拥捧新政是尊崇皇兄吗?不过是于己有利所图。真正以民生为愿大力推行新政的恐怕只有皇兄一人。”拓跋云冷笑,少年教养于魏宫,青年出得民间,早是将人心善恶,世态炎凉看在眼里,痛在心底。面对着柔然狼的虎视眈眈齐同南朝李宋窥探,北魏王朝自太武帝末年便已由极盛转弱,他所面对的并非是当年那个伐十五胡统一北朝的强盛大魏,而是眼前这个无能逃脱的由盛转哀无奈命途的北魏王朝。于他眼中,新政损耗元气,于小人可趁之机,而这一切不过是在加速北魏的衰亡。
“若是从前,我留在拓跋濬身侧如你所言,是有自己的野心与渴望。那个时候,我承认自己需要他。”凝结在心头诸多的话语已是言不下去,平静侧首,与拓跋云深深相望,抿唇启笑。
“如今,却只有一个原因。”
心底一片寂静,她前所未有的坦然。拓跋云将自己逼入绝地,前后皆不能行时,她却恍然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步子,看清这满地绰影,看清这沉浮生死之后,抛却欲念与渴望,干干净净无染尘杂的自己。
如若一定要有个原因,那一定是
“他太累了。”
声音哽了,她浅浅地笑,温温地吐气,直至双目模糊。
是啊,分明累惨了,却仍在坚持的拓跋濬,需要她。这也是自己坚持的原因。
凉夜的风,她伫立在黑暗中凝视沉睡中的魏宫。如同内宫每一位娇美鲜艳的女子,魏宫也曾有她最光辉闪烁的一刻。那其实并不远,仅仅是在她幼年的记忆中一逝而过。魏宫盛世的姿态宛如天下最美的景色,于是成为拓跋濬最深的渴望。他只是想让这繁茂盛景能支撑得再久再远一些。极盛,不过二代,拓跋濬错过了最适宜的时代,却怀揣与他祖父同样的梦想,这便注定了他这一世的辛劳。
内殿中扬起了一盏灯,映出崇之昏昏欲睡的容样。
她轻声予他退下,崇之小心翼翼无声的脚步,似是极怕惊醒了榻上仍是沉睡中的帝王,他何尝不与她一样的念想,只想床上的人睡得再久一些。
灭去灯盏,踏着静谧的月光,她贴坐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