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夏太宗听曲妙翠庵、张海棠舞袖前朝事(1 / 2)
却说赵王李成蹊和屠封太子自刎而死,肖骁也是叹了口气,迎接夏太宗和仉元帅进了和平城。赵国叛乱平定,夏太宗大喜,传令就在赵国养马休军三个月,唤过桂王,责罚了一顿,罚了一年俸禄,就补给肖骁。夏太宗就在和平城内暂住,作为行宫。这和平城历李怀素、李成蹊两代经营,甚是豪华,其中多有逾制之处,倒也不比大业城皇宫差了。
又过数日,军士报入:“有一老道姑求见。”守城将军正是刘成秀。刘成秀问道:“老道姑?她有什么事?”军士道:“属下也曾问她,她说奉命送一封请帖给上位的。”说着递上一个黄纸信封。刘成秀道:“你且下去。”
时有肖骁、仉跃麒、任处嗣、任处弼在侧。刘成秀皱眉道:“一个老道姑送来一封信,说要交给上位的。”仉跃麒道:“需要在意了,以防有诈。”任处弼呵呵笑道:“莫非上位也和当年乾隆帝一样,又是个大明湖畔夏雨荷的故事么?”刘成秀笑骂道:“又来胡说八道。”仉跃麒道:“这个玩笑开不得的,我只怕是赵国之人别有用心,图谋死灰复燃的,便来刺杀上位。”肖骁道:“正是,不可不防。”任处弼道:“你们这般的犹豫不决,这罪名就让我来担当吧。”说着,去刘成秀手里夺过信封,就手拆开,并无异样。任处弼一阵尴尬,递给刘成秀道:“我不大认的字,驸马你来读。”刘成秀接过去,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贫尼仪珈,请上位移驾妙翠庵一叙。
众人都十分疑惑,不知这个“贫尼仪珈”是何许人也。刘成秀唤来那名军士,问道:“那道姑还在外面么?”军士道:“就在外面。”刘成秀道:“你唤她进来,我带她去见上位。”
却说夏太宗见了道姑,也看罢了信,问道:“谁派你来的?”老道姑道:“主人请上位移步,到了自知。”夏太宗问赵国当地将官:“仪珈是何人?”回奏也茫然不知。夏太宗笑道:“也罢,如今赵国重归我土,赵国境内纵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便点了刘成秀、肖骁、贺从龙三人相随,跟着老道姑而往。
刘成秀、肖骁、贺从龙都怕是敌人布下的陷阱,无奈夏太宗执意要往,于路都是十二分的警惕。那道姑指点路径,车往和平城北边而来,竟然连赵国人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妙翠庵,越走越是荒凉。刘成秀微觉担心,问道:“还有多远?”道姑道:“不远处就到了。”又行了三四里,折而向西,道路愈加狭窄,仅容一车,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庵前,那道姑道:“到了,请上位和各位大人下车。”
夏太宗四下一看,只见庵虽小,四下里一尘不染,天井里种了几株茶花、一树紫荆,殿堂正中供着一位白衣观音,神像相貌极美,庄严宝相之中又带着三分俏丽。
道姑引着五人来到东边偏殿,献上茶来,夏太宗揭开碗盖,一阵清香扑鼻,碗里一片碧绿,竟是新出的龙井茶叶,微觉奇怪,自从离开中原,再不曾品茶,还是这等上等茶叶。
道姑又捧着一只建漆托盘,呈上八色细点,白瓷碟中盛的是松子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糖杏仁、绿豆糕、百合酥、桂花蜜饯杨梅,都是苏杭式样,道姑奉上茶点后随即退出,茶几上一只铜香炉中一缕青烟裊裊升起,烧的是名贵檀香。夏太宗自幼跟随太祖皇帝征战,虽是皇族之尊,倒是没有享受过这等福,此时大感惬意,竟然生了一个念头:“这般世外桃源,就是放弃江山,又有何妨?”
只听得门外脚步之声细碎,走进来一个女子,向夏太宗打个稽首,口称:“出家人仪珈,拜见上位,有劳上位圣驾至此,恕罪,恕罪。”语声轻柔,说的竟是吴越一带口音。
这女子看相貌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穿淡黄色道袍,眉目如画,清丽脱俗,秀美难言。夏太宗竟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不自觉站起身来,手捧茶碗,张大了口,竟然合不拢。随行的刘成秀、肖骁、贺从龙都霎时间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那女子微笑道:“上位请坐。”夏太宗茫然失措,说道:“是,是。”双膝一软,跌坐入椅,手中茶水溅出,御袍上登时湿了一大片。
天下男子,上到贵族,下到乞丐,见她便失魂落魄,这女子自然是见的多了,她微微一笑道:“上位,贫尼身居深山,你承继元盛大统,开创延康之治,近来又北平赵国。虽唐宗明祖武功,上位却也不输于他们。”夏太宗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什么王昭君、陈圆圆,一定也不及你。”那女子伸起衣袖,遮住半边玉颊,嫣然一笑,登时百媚横生,随即又悠悠叹了一口气,庄容说道:“王昭君、陈圆圆,也都是苦命人。贫尼只恨天生这副容貌,害苦了天下苍生,这才常伴青灯古佛,苦苦忏悔。唉,就算敲穿了木鱼,念烂了经书,却也怎么赎得了罪。”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忍不住掉下泪来。
夏太宗不明她话中所指,但觉她微笑处神光离合,愁苦时楚楚动人,不由得大起怜惜之意,也不知她什么来历,问道:“你叫朕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冤情么?有谁欺辱了你,朕帮你出气。”那女子向他凝望半晌,呜咽道:“上位。”忽然双膝跪下,盈盈拜倒。夏太宗伸手托住她的双臂,轻轻扶起,见她脸颊上挂着几滴泪水,晶莹如珠,忙伸出衣袖,给她轻轻擦去。
那女子此时已经年过花甲,年纪虽然长了夏太宗二十余岁,但是容色举止,言语神态,天生一股娇媚婉娈,令人不自禁心生怜惜。
那女子道:“上位见到信之后,立即驾到,贫尼实在感激之至。平时也不敢进大业城去劳烦上位,难得上位亲到河北,贫尼有一首曲子愿意唱给上位听。”说着,那道姑抱过琵琶,只听那女子轻拢慢捻抹复挑,弹了几声,曼声唱道:
西湖当日起烽烟,破敌收城下云巅。恸哭六军俱缟素,谁道竟是醉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相见初经田社家,侯门歌舞出如花。许将戚里空头枝,等取将军油壁车。
家本金华浣花里,海棠小字娇罗绮。梦向越王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离。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熏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