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屡偷生阮浚长坂丧身 心不坚任萌巫峡归天(1 / 3)
诗云:
人道山东入职方,书生胆小虏空长。
遗民似蚁饥难给,侠士如鹰饱易扬。
未见驰车修寝庙,先闻铸印拜侯王。
青齐父老应流涕,何日鸾旗驻路旁。
这世间之人,皆有一颗畏惧之心,此乃趋利避害之本性也。盖因有那畏惧之心,才叫礼法得以施行,奸虑得以收敛。然则人虽畏惧,毕竟事有可以避者,有不可以避者。何谓可避者,何谓不可避者?如若在那兵阵之前,行伍之中,径自弃众抛戈而逃,固然非丈夫所为。然若是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却被掳从军者,亦无可厚非。如那管夷吾一时逃之,后来竟佐成霸业,此谓之畏而可避者也。然虽可避之,毕竟偶然为之,不复作此。然又有一等人,既要搏那封候拜将,平日里身居将帅作威作福欺压士卒,待到临阵之时却又贪生怕死独自逃生,弃三军于不顾。此等人侥幸得生,却不以此为耻,自责免将,反倒再三为之,岂知天意冥冥之中,自有报应,却是自招那不可避之祸也。
且说当时阮浚在建业被张栩杨所擒,却在乱军之中寻了机会跑了,直在林中躲了一夜,等云龙兵马尽数退了,一点人声不闻,方敢出头,再投入褚天剑帐中。褚天剑本就爱他,被他一番花言巧语撇清了败军之罪,事后仍旧向朝廷保举他为建业太守。阮浚死里逃生,只道此番可以安枕无忧。
哪知虚子臣荆州反叛,朝廷调集兵马征讨,却又被褚天剑点起,作前部兵马开到江夏城下。阮浚见了江夏城池坚固,江水滔滔,心中早有三分恐惧,哪管许多,只令兵马蚁附登城。想那江夏兵马本是阮浚两倍,又有长江天险,急切如何能够打下?第一日只白白损折了无数兵马。
阮浚正在帐中烦恼,却听帐外士卒来报,说道擒了一个奸细。阮浚大喜,喝令将那奸细带入审问。却见那人噗通一声跪下,连声大喊,说道自己并非奸细,乃是来投诚的。阮浚哼地一声冷笑,道:“你这厮如何来当面扯谎!你若不是奸细,可有甚么证据!”
那人环顾四周,低声道:“小人此来,委实有紧要情报告知将军。还请将军屏退左右,小人才敢实说。”
阮浚挥手示意众人都到帐外伺候,却问道:“兀那汉子,如今并无杂人。你且与本官说来,是何紧急情报?”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实与将军说,我乃是江夏守将夏翼赦心腹。夏大人本是朝廷积射都尉,如今虽则被迫从贼,其实一片忠心,指望为国效力。见将军兵马来到,是以遣小人来说与将军知道。若是将军应允时,小人便回城去知会夏大人,明日便来送上江夏民簿,开了城门纳降。却是城中多有虚子臣反贼心腹,是以不能明降,只得晚间偷偷开了城门,还要借将军兵马入城镇压。”
阮浚大喜,急忙手书了一封书信,无非说些劝抚言语,令那人再回城中,通报夏翼赦。阮浚一心只想着等夏翼赦来纳降,好兵不血刃立功,是日此日也不上前攻打,只在城外寨中安等。待到晚间,果然城上用绳索缒下一人来,请入军中献上降书与江夏簿册,约定子时开门纳降。
阮浚略略看了,便令将那人好生款待,自家却点起了兵马,都饱食了,伏到江夏城边。未过多时,阮浚听得城中敲起三更来,急令全军戒备。只听得城门响,果然有几个兵士缓缓洞开了东门,又放下吊桥来,在旁守候。阮浚大喜,便令全军向前,都入城中去。
大军方入城中,只见一派寂静,并无丝毫影响,阮浚心疑起来,待要止住后军,退出城去。却听得空中忽地响起一阵哨声,破空急速而来。阮浚心下诧异,呆了半晌,忽然不知谁人惊道:“哨箭,哨箭!二三子速退!”
那人话音未歇,阮浚已见远处城楼上无数羽箭飞来,登时大惊失色,纵马要跑。却不料那阵箭雨来的极密,登时射倒不少军士,官军都是大乱,挤挤挨挨纷乱不住。
阮浚只管鞭打座马,指望挤在乱军之中寻原路出城。却不料又有箭雨从城门密密射来,正不知何时又有一伙射手登上了东门城楼,放箭乱射截断阮浚来路。火光之中照得为首一将分明:身长一丈,眉目俊秀,却是青脸红须,戴一顶万字皂包巾,穿藕色道袍,粉底乌靴,手执一张震天弓,引众乱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