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木兰(二)(3 / 3)
木兰目瞪口呆。
这……实在是太离经叛道。
“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幸去到过东越女国,和南路真是大不一样!男子多做着最苦最累的劳力,女子从政、从武、从商,为官、为将、乃至为君。群芳簇在那儿得改叫万叶居,一个女子可以有数个丈夫……”
木兰听着,又被她的话震惊,捂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虽然听说过东越是以女子为尊的国家,但没想到竟真是把南路的制度颠倒了过来。
“当然,不管是在哪儿,这种地方总是不好,只有男子尊贵或是只有女子尊贵都不如大家有同样的地位……”
“我的母后,母亲已经去世,在她还在的时候,我就总听她同身边人慨叹我要是个皇,儿子就好了。她是世家女,自幼读书,有父亲的爱,有一人之下的权势,不是一定要有儿子傍身。”
“可就连她这样的人物,也是这么想的,更别提那些一生只为父、夫、子而活的女子和那些男子。”
“我不相信你们都是自己愿意做这行的,若是有别的出路,若是这世上肯多包容些女子,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人。”
木兰站立不安,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身处一团云彩里,似真似幻。
“您,您真的可怜我们这样的人?可愿听听木兰的经历?”她小心翼翼开口,哪怕这是专门说给她听、试探她的,她也认了。
看乔蕖欣然同意,她娓娓道来。说起自己的出身,提到那个凉薄的老家,只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就瞧不上眼的祖母、母亲,提到来到群芳簇后的动辄打骂,有多少不留痕迹的折辱人的法子,想逃的姑娘是怎么打得皮开肉绽,赚来的钱是如何都被搜走,有姐妹要赎身时又是如何百般为难……
就是乔蕖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听到狠处也不自觉地打寒颤。
木兰讲完,试探地观察起乔蕖的脸色。她说得太美好,太像梦,可是她们这样深陷棹泥的人也配算在那些人里面么?
乔蕖听她讲着,言辞越来越愤慨:“这正是我要说的,凭什么是女子就该被抛弃,凭什么只给女子施以重枷!他们不过是欺负你们没去过东越、青凤,怕南路的女子有了才能也像她们一样不甘居于此了罢了!”
“木兰,你听我说”乔蕖认真地看着她,“这么多年的局面也该有人改变了,就让我来做唤醒的那个人,男子能做到的,我也要做到。你能理解我的吧,木兰?”
木兰心情激荡,她似乎是注定不平凡的人。她没有资本帮她,但她愿意永远守护这个秘密,默默地支持她。
后来乔蕖成了木兰的常客,为了帮木兰常常拿出自己所有的例银。两人逐渐熟络,她有时高兴地向说起今天自己又做了什么男人能做女人却不能做的事,有时又抱怨家里人不开明、迂腐。
每到这时,木兰便弹上一曲,如水的乐音抚平她的烦躁。在木兰这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共鸣。木兰也因此生出了第一次反抗华姨的勇气。
回忆戛然而止——
她肩膀上留着几个干了的牙印,身侧已经传来有节奏的鼾声。
透过纱影,外面的日光照到木兰的身上,今天是个好天气。
外面的木兰应该早就谢了吧?她心想。花瓣即使落在地上也是香魂、是一尘不染的,可是她早已不是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