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魔镜上身(1 / 2)
他的眼睛越来越花,有种玻璃划开眼睛的刺痛。他想走到渠边洗洗眼睛,凉下眼皮,他捂着发胀的双眼踉踉跄跄地向渠边走,脚被地上的芝麻杆子绊了一下,一头倒在了地上。等爬起来的时候,眼睛的疼尽然消失了,他躺在依五的小坟堆上,依五的坟上长满了野蒿,狗尾巴草,还有不知名的洋槐刺树,他用手扒拉着身上的刺头。一眼望上去,坟头正上方有一块镜子,正反射着太阳的光,像一株闪闪发光的宝石,明亮的泛着红光。索不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镜子,比起他婆娘的不知好看多少了。索不尽站在依五的坟头摆弄着这块光彩夺人的镜子,用手丈量着宽大约有半米,长大约有1米,黑色的边框,是木漆雕刻的花纹,很古老的样子。镜子的表面很新,黑色也是油亮的,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索不尽喜欢这黑色的雕刻,他觉得这是明清时代的东西,应该很值钱了。他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的欣赏着。像捡了一个聚宝盆,看来真是要发财了。他从坟上爬下来,拍了拍泥土,又擦又抹弄干净了镜子,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值钱,越看越发财的节奏。索不尽高兴地收拾东西要回家了,晚上再来二两粮食酒,卖了这宝物,就有了钱了。阎王爷要收他的事忘记的一干二净,他此刻的害怕也不见了。他要快步跑回家,与他的婆娘分享,就像是他婆娘与他的想法已经是一致了。
索不尽又顺手在依二阳的坟前摘了一把红桑仁,一把青的酸枣,放进了裤袋里,将旱烟袋挂在腰间,紧了紧解放鞋的鞋带,小心翼翼夹着镜子,扛着锄头,向渠下走去。这时,他浑然来了劲,又哼起了歌词,好像一生中只会唱这一句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比上山的时候要开心多了。
刚走到渠埂旁,刮起了一阵风,吹得苞谷叶子哗哗作响,吹得索不尽浑身凉飕飕地。这太阳还没有落呢?不是还老高吗?刚入伏不久,怎么会身体凉飕飕的呢?他边走边想,完了是不是阎王爷又来了?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来了?他越走越快,风越刮越大,也越刮越冷,他浑身哆嗦着,牙齿冷得咯嘣咯嘣,腿有点不听使唤,越来越木木地,抬脚也困难。每走一步都很慢,风也越来越大了,吹的双眼流水,看前方越来越模糊了。渠越来越近,却又觉得越来越远,永远也抵达不到他要去的方向。眼睛越来越朦朦胧胧地,已经看不清楚方向,看不清渠了,索不尽感到比上次更深的害怕,这一次怕是真的不走不行了。又还有很多事要去办,他开始后悔来到人间,走的时候没有一桩事了了心愿,连弄好镜子想发点财也算是泡汤了。他又开始呼唤他妈,这次怪他妈不该带她来到人间,活在这个受罪的村子里。他又恨自己了,他的腿走不动了,眼泪流干了,他认为这次非扎根了,他这一次却明白,他和这块土地上的人不是一家人了。这时候,他又感觉这块地离他好远好远,这不是他的地,这不是属于他的。
在凌风中,他看见有个神仙模样的人骑在一只巨大的白色鸽子身上,端坐在渠的对岸,手上握着一个白色的小瓶,长长的白色胡须,周身从上到下一袭宽松白色长衫,在风中飘荡忽隐忽现仿佛荡在半空,传来了一个声音,又仿佛是最近的左手扶镜子发出被风吹响的声音:
“万万不可带镜子回家,你将引来杀身之祸”空中飘荡着这串话,一会儿在镜子下方,一会儿在前方的天空。索不尽摸了摸镜子,还在,又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前方,太阳正西方直射过来,刺在他的眼睛上,除了光什么也没有。
风大概一袋烟的工夫,小了下来。
索不尽纤细的小身躯,16的矮个又恢复了正常,他走到渠边洗了洗脸,又洗了洗手,忘了照镜子,就下渠直接回家了。也记不起刚刚僵硬挪不动的双腿,还有痛哭流涕的恐惧,这些又全没有了。索不尽感觉到浑身透着自在,抬起腿轻飘飘地,从渠口到家的路需2多分钟,这一次,索不尽觉得不到2分钟就走到了家,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他小心翼翼地将镜子放在房屋里的床上。放在堂屋杂物多要是碰着就碎了,靠在墙角要是不稳就又碎了,后院更是不能,圈里的鸡啄几下就剩玻璃渣了,说不定在上面拉稀便,臭的洗不干净那就麻烦了。他想来想去,确定了将镜子放在床上了,可是床上又堆满了衣服,索不尽气不打一出将衣服全部扔到了水泥地上,铺展开来一大片空的,稳稳地将镜子背对着自己,安稳地放下来。他才真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块心中的宝物,漆黑发亮的古老实木,完整无缺,四角镶着镂空的菊花瓣,雕刻工艺非同寻常,花瓣的每个边缘活龙活现地,有种感觉,花好像跳出了边框来到了索不尽的眼前,又仿佛在摸他的手,他的脚,他的心。索不尽浑身有点不自在,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挠了一下心脏的地方,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不同,更没有观察到花瓣似乎在移动。他只是越来越爱不释手,越来越看见黄金满床的样子,黑色散发着闪闪的光芒,他忍不住流了口水,又擦拭了去,怕玷污这宝藏的好价钱。
索不尽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死婆娘,你到那儿去了,给你看样东西啥”他在房屋里吆喝着。
喊了好几声,应了一声:来了来了。声音不温不火,又伴随着一丝胆小,畏缩似的恭恭敬敬。随着声音落地,婆娘来到了房间门口,睁大了本来很小的眼睛,看上去两个人没什么两样,两人很有夫妻相。她手上还拿着一个木混子,棍子底部糊满了饲料渣,身上围着一个硬邦邦又长又暗灰的围裙,大的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露出一件天蓝色小花衬衣,洗的发乱发白,花的可以看见里面的肌肤,用指甲一碰一拉的,衣服就成布条了。围裙裹住了腿部,露出一双大码的男人黑色拖鞋,黑乎乎的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黄色饲料,脚腕上也是。围裙太大了,婆娘呆在里面,像个小人,又像一个没长高的侏儒,又瘦又干柴似的,风一吹就不见了。她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地面,眼睛里的白色不是白色,黑色也没有那么黑,但她仍然死盯着地上的那一堆东西不放,她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空气有点凝固,她用力将木棍望地上一抖,索不尽惊的猛然回头,婆娘不黑不白的双眼里充满着火焰正在往上升,再提棍的时候,索不尽想着这一棍要是给自己的了,急忙大叫:
“死婆子,你看,我带回来一个宝”
婆娘顺着索不尽指的方向,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霸占了衣服还有自己的床,又一听说是个宝,气就全消了。
“是个什么宝物?”她睁大的双眼里充满和索不尽双眼睛里一样的绿光。“要是个宝我们就发财了”她心里想着,这一辈子一定要再发一次年轻时候的财,死就死了,有钱了啥都洋气,稀罕死他们。
她挨着索不尽的身边,也一起摸着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没看出钱的味道,这一点儿上她知道自己不如老头了。知道什么值钱可以带回家。她自认了,大字不识一个地,世界长的什么样子,她觉得和村子长的一模一样,不都是人吗?这样想,她就不想出去走走,年年守着她的家,守了7年,却又一年不如一年,有时候她也嫌弃自己,不中用的自己,越来越没啥意思,活的烦躁。她总是盼望着厨房里挂满了肉,油罐子装满了猪油,还得有一个冰箱,冰箱里有爱吃的各式各样的肉,回锅肉,鸡翅膀,猪血块,猪尾巴,一种无刺的鱼,肉丸子,不带筋的牛肉,羊肉虽然吃了上火多少也要有有一些,冬天可以用来暖身子,鸭脖子也不能少,还有自己灌的香肠,洗干净的猪大肠,装上满满的冰箱,吃上一年,身子骨都结实了,皮肤也不长老人斑了,眼睛也亮了,走路也拉风了。婆娘姓王,人家管她王二姐,王二姐打小就落在穷苦人家,打小就失去了爹娘,有一个瞎子奶奶抚养到成人也归了西天。第二年王二姐就下嫁给了索不尽。两个人一辈子吵吵闹闹地,胆小怕事的她总是让着索不尽,也乐了索不尽有种保护欲。不管怎样,跟着这个男人也是跟对了,这一点上,她从不抱怨,总是与索不尽同呼吸共命运,受她男人的影响,跟在她男人的后面,起早贪黑为了聚满自己的家,心是想一处的,王二姐想着这些,又紧靠索不尽悄悄地说:
“反过来看,那边长的什么样”
“翻过来?”索不尽也犹豫
“翻吧”这听起来竟像是一种支持鼓励。
两个人都犹豫了一会儿,又同时双手扶在镜子上,共同翻开了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