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金城夏雨(2)(3 / 5)
“医者有云:岭南闽地的凤凰单枞,是助神养气的良方;而茯苓的安神助眠却需要茶水作为诱方,辅佐其激发最大的药效。你认为,可否用凤凰来做药引呢?”许鸿盯着他,“事实上,两种互相排斥的药物,杂糅在一起,有时的药效会出乎意料的好。而这种融合般的处世方式,是我的医道。”
“在我眼里,医者为患者治病和安定社稷,是可以融合的。我会为乱世的罪臣治病,若他们可以请到我;但同样,我也会为社稷而定,为苍生而定,在事态不可挽救之前,行医成仁,这是我的道。”许鸿的身子微微前倾,笑道:“至于琴师你是否所谓的谋逆乱党,有一说一,我认为和医者治不治病干系不大。”
李夏微微沉默,重新烧开了水,给两个人填满。散发茯苓药香的水雾升腾而起,与闯入阁楼的门外的雨汽混杂,“可是,我们还是输了啊今日迅逸可以舍身冒险,为浮烟郡主治病;此番大恩,他日前程似海,我可为舟,助君一臂之力。”
“医者有云‘云游四海,不见首尾,为觅医道开世’,若有难你也寻不到我了。若是你执意,我在长沙有一家医馆,由我师弟操持;他日风波一过,前去一叙,说不定可以找到我。”许鸿又喝了一口茶,轻叹了一口气;“大世所驱啊,每个人都难以独善其身带我去看看郡主吧;此事一毕,我也要离开荆州,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也许还会留在荆州吧。总有许多东西是你割舍不下的,她们的光影遍布这座城池的每个角落,让你找到归属,找到自我。”雨还在下,只不过混杂了些许草药的香气。
“郡主的身子本就虚弱,脑部经过此次剧烈的碰撞,会不会落下病根还很难说。”许鸿把完脉,微微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她能不能醒过来了。若可以醒来,便还有几分机会;若是不能或许一辈子就是这般了。”
“而江萤姑娘的,只是昨夜的心惊受怕,略微有点虚弱。休息几日,放下心结,便可好转。”他转身欲要给李夏把脉,却见他收回了手。
“一伙人,有几个喝药,总得有个是煮药的。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李夏低着头,把手搭在浮烟郡主的额头上,轻轻地揉揉。她那晚倒下的时候,也是这般神情吧——苍白的脸色和唇彩,精致的五官,神采保留有几分郡主冷艳、不可亲近的模样,就像一只沉溺的凤凰,不容亵渎。“你为什么,就那么傻呢;别人扑过来躲都不躲的,这样怎么得行。”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好,我开几味药给你。这里我有几方是有的,可以直接给你;但有一些就得你自己去找找。”许鸿打开了医箱,抽出几个里面的小抽屉,称出几味药,“还有,我们刚过来的时候,隔着雨幕,有人尾随而来。你要小心。”
李夏微微点头,却没有把脑袋昂起,“略微有感受到;没想到还是有人发现了。”
不远处的江心,有一叶扁舟起伏在风浪里飘忽不定,舟上,红衣男人翘起腿,轻轻把玩着手里的香炉。袖珍的紫金炉内焚烧的香料,一股麝香与檀木的混合气息助人定神;划船的人问道:“大人,还要靠近吗?”
“不了,在这里看着就好了。”红衣男人勾起嘴角,轻吸了一口气,“回去之后,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今日的行程。关于此事,我自有安排。”
“是。”
“好。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赴宴咯。”他的笑声传出船舱,“不知道今夜的荆州是否会让我留恋,深觉物有所值呢。可听说过醉月楼的名头,可与京城朱阁一争高下啊,希望我不虚此行哈哈哈”
真的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呢。
时间回到大梁英宗乾越三年陆月初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入京城长安;令人讶异的是,它并非来自漠北,而是来自江南。数百年不起战事的江南早已让人忘记硝烟与血肉,带着些许好奇,金銮殿上,幼主撕开军情上的朱雀火印时,朝堂诸公沉默无声。
每个人都在想,每个人都出乎意料。信上只有一句话和两个署名,但其中的内容却如雷贯耳:
“南镇抚李雄执笔,朱雀卫统领刘凌叩印:伍月二十五日,荆海郡王殷广伙同荆州刺史江辰远举兵谋反,有龙袍玉玺为证,囤积兵器辎重,养兵三万,正欲征战襄樊。”
按照大梁军法《鸿门》明文约束,在地方有八百里加急军情的特殊情况下,允许镇守禁军统领叩印,加上当地最高级行政长官署名执笔,可以破例调动最多不过一万的禁军。荆州刺史业已谋反不得作数,镇守荆州的南镇抚理应成为最高的长官。只是这循规蹈矩下,一切都看似毫无问题,而诸公的沉默,幼主的疑惑,都指向一个问题:荆海郡王谋反之动机与成功的可能性。暂且不论情报是否属实,单是那三万军队是否拿得下襄樊便有待商榷。传回京城这几日的时间里,一万的朱雀禁军是否业已拿下荆海郡王另说;但既然涉及谋反这等大罪,无论与否委派钦差调查应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