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决战襄阳（6）（1 / 1）
博洛为了赢下这场战役，对刘宗敏的本阵发动了不知多少次不计代价的猛攻，刘宗敏的亲兵死伤了大半。到最后，全军只剩下六千多人还能战斗，被压缩在江边。混战之中，刘宗敏的腹部被霰弹中的一发铅子击中，可刘宗敏不敢去休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主帅被击倒，极有可能导致全军动摇，他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继续在大旗之下端坐不动。直到此时胜局已定，他才终于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刘宗敏的本队忙着抢救包括主帅在内的大量伤兵，顾不得追击博洛了，还乡营也同样被打残了。刘芳亮、朱旻如、周凤梧、向登位的兵马从北侧追击清军，李过、李复荣、秦翼明从南侧攻来，但是现在已经是申时了，士兵们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之前为求胜利，可以提着一口气殊死搏杀，如今已经获得胜利了，却很难再有力地追杀敌人。博洛聚拢战场上的清兵，合力向襄阳方向突击，试图与孔有德会师。有道是归师勿遏，王祥和皮熊根本阻拦不住拼死求生的清军，被他们一冲而过，向两侧让开，原属柏永馥部下的那些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明军还是清军的绿营有的四散奔逃，有的跟着王祥、皮熊一起撤退，有的又跑回了清军那里。
党守素、郝摇旗、孙守法三人的兵马成了现在整个战场上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见到眼前的情景，大为懊悔，自己若是来得再早些就好了。但是他们的驻地谷城离战场最远，也怪不得他们。党守素立刻下令全面进攻，一定不能让清军就这样退回襄阳。
清军的体力严重消耗，又是在撤退之中，士气已经大为下降，但是为了杀开一条血路回家，还是有不少人竭尽最后一点力气去战斗。党守素部的攻击给清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孔有德部总兵全节于乱军中被击毙，拜音图被孙守法铁鞭打落马下，但这些清军的战斗还是给博洛主力的撤退争取了时间，清军从阳春门退入襄阳城中，城头的重炮开火轰击，滚木礌石如雨点般打下，明军逼近不得。己方的伤员太多，没伤的也疲累欲死，想趁机攻取襄阳是不可能了，接替刘宗敏指挥的李过传令各军收拢队伍，撤回营盘。混乱的场景一直持续到了夕阳西下，明军与清军各自返回了驻地，战场上只剩下漫天的鸦群。
参加战役的十一万五千明军，有两万三千人没能回到营地，再加上还有数万伤员，除了党守素部之外，其他各部明军几乎都失去了作战能力，李过、刘芳亮、秦翼明、马雄、王光兴、向登位都受了轻伤，刘宗敏、马蛟麟重伤，窦名望、黄道周战死。
不计柏永馥部，清军阵亡了一万八千人，另有一千多人被俘，尤其是金砺部，八千兵马只跑回一千五六百人，几乎被全歼。柏永馥部真正被杀死的并不多，但是有的被刘之干等人拉走，有的自行逃走，还有被李复荣、皮熊、王祥俘虏的，跟着清军逃回襄阳的只剩下五六千。大将之中，战死了拜音图、伊拜、金砺三个都统，还有绿营提督柏永馥、恭顺藩总兵全节，阿山重伤，巴哈纳等将领各带轻伤。博洛此次南征带来九千满兵，阵亡了近三千人，清军也彻底丧失了继续向南攻击的能力。
这又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惨烈战斗，虽然给清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但是明军也损失了大批精锐力量，死伤人数甚至要多过清军，尤其是刘宗敏、李过部下的闯军老本兵，在这一战中大量伤亡。然而，这一战是清军趁武昌义兴朝廷刚刚整合南方各省，立足未稳的时机发动的。袁宗第、刘体纯、田虎等人都忙于在南方各地镇压叛乱，整编部队、调集物资，无法赶来参战，可以说这是武昌朝廷最虚弱的时候。正如刘宗敏战前所料，清军在这一次的战役中没能取得重大突破，虽然夺下了浙江，却丢掉了陕西，天下仍维持着明占六成，清占四成的态势，清朝的人力、物力、财力大量消耗，再想大举南下，至少要等到明年，而到了明年，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整编完毕，全部纳入闯军体系的全新的明军了。
刘宗敏的性命暂且无碍，但是胃部受了伤，时时吐血，想将养痊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由李过暂代刘宗敏的职务，不仅仅是统一指挥全部的前线明军，而是彻底代行征虏大将军的职务。刘宗敏、王光恩等重伤将领被送到德安府应城县的温泉疗养。以明军现在的条件，难以做到重伤员全部后送，只能就地建立伤兵营医治。
这之后，襄樊前线的明军和清军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会战，但是小规模的战斗一直在发生，李过从各部抽调了一部分兵力，加强给李定国，让他和张能、王兴、李明忠、焦琏加大对清军交通线的破袭力度。尚可喜、图赖、佟养和、沈志祥与李定国数度交战，始终占不得便宜，明军在熟悉了清军的战斗方式之后迅速成长，尚可喜等人很快就发现，李定国不是他们能解决的对手。博洛心中很清楚，此次南征已经失败，但是他也不能就此撤退，一旦遭到明军的追击，清军恐怕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他至少要等到一部分轻伤员恢复状态，就这样，两军在襄阳前线一直对峙下去。
义兴二年六月二十九日，西安。
城头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高”字，标志着这个大顺故都的光复。孟乔芳的总督衙门，变成了高一功的行辕。
几名家丁推着左光先的轮椅进来，左光先以拐杖拄地，在家丁搀扶下艰难地起身，高一功急忙上前搀扶：“左公救西安全城百姓，功在千秋。”左光先摇了摇头：“承蒙闯王不计前嫌，收容左某于穷途末路之际，自当粉身以报。今日所为，不过报闯王大恩之万一。”
襄阳大战的消息传至西安，城内清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不可能再有援兵来了。一直在西安闲住的左光先认为时机到了，他串联了一批绿营将领，发动兵变，打开了两座城门，明军轻而易举地突入城内，很快粉碎了城内清军的抵抗，何洛会在战斗中被击毙，哈哈木被擒斩，孟乔芳在衙署自缢。
高一功看着在左光先身后跪倒了一排的绿营将领，有的他不认识，比如说孟乔芳手下的两个守备，赵良栋和王进宝，这两个人都很年轻，是在清军占领陕西之后的大规模征兵时加入清军的，这种人没什么威胁，只是单纯的是非不分，谁是统治者他们就跟谁，将来还有教育的余地，就算教育不好，这种小角色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但是，这里面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很多人曾经是明军，后来做了大顺军，又在李自成最艰难的时候背叛了他。还有的在做明军之前曾经是农民军，甚至曾经是李自成部下的将领。终于，高一功望向最熟悉的一个人：“陈德，你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