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叶·之溪（2 / 2）

“之溪小姐，根据您近期的劳动积分兑换数据显示，您的饮用水兑换量较小，请问您是否有其他获得饮用水的途径呢？”我直白地问道。

“哦？这您都知道呀。您看这里，”说着她拉开浴缸帘子，在其角落有一个约1米高的扁形箱子，恰好在“眼”系统影像设备的视觉盲区里，“几周前有一次这个饮用水龙头坏了，根本关不上，我便将那时候喷涌出来的饮用水存放在这个水箱里，平常渴了就在这里喝水，不然浪费了多可惜呀。”她欢快又有点骄傲地说。

我大约目测，这一约一平方米左右的盲区空间足够一个成年人饮水了。“眼”的摄像系统需保证足够的隐蔽性，偶尔确实会有盲区产生。我通过眼机终端显示器迅速浏览了一下和叶·之溪的住所设施报修情况，确实在三周前有过饮用水龙头故障申报的记录。

“那之溪小姐，您这里如果没有其他需求，我就不再打扰了。很抱歉刚刚破坏了您的门锁，几分钟后便会有维修人员来修理。”说话间，我忽然察觉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因对野人袭击事件的调查回到原点而无奈，同时，我很宽慰和叶·之溪身体并无大碍，更奇怪的是，我发现我并非愿意离开。

“什么？您刚刚救了我一命，这么快就要走了？那可绝对不行呀！”之溪小姐忽然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臂，好像一束缠着丝带的鲜花落在了我的臂弯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之溪小姐。公职在身，我需要尽快回到岗位去”，我答道。

“天，一个骑士一样风度翩翩的男人，在女孩昏迷时忽地出现在身旁将她救起，这简直是像童话般浪漫的场景啊！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之溪小姐瞪大双眼，惊讶地说道，仿佛那是世上最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我风度翩翩吗？深夜，我望着洗手台上满是水渍的镜子，这是我在植入后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镜中是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男人，头发以中心为界限，经两颊垂至肩上。男人的身材不高，面部精瘦白皙，即使在面无表情时，也会有两道深深的皱褶雕刻在眉心。在昏黄的灯光下，两颗褐色的眼睛深深地藏匿在眉骨的阴影之下，仿若两个没有谜底的谜语。鹰喙样的鼻子下，是两片如剃刀般锋利的薄嘴唇。上唇与下巴上留有金色的胡须，好似薄唇两位仅存的老友，只有在与老友相聚时，才不会显得过分的敌意。很久以来，我从未认真的打量过我的长相，因为这仿佛从未与我相关。我虽还未忆起我生前的名字，但我却隐约回忆起了我原本的脸，那曾是一张我很喜欢的脸。

我用手在头发上打了一些水，将额前的长发向后抹在了头顶。

今天上午与和叶·之溪小姐临别时，她问我要了我的私人通讯编码，那时我很担心，她会因我例行的拒绝而不再追问下去，好在她第二次索要的时候，我将我的编码给了她。同时，她也随手扯下一张餐巾纸，将自己的通讯编码用秀丽的笔体写下后塞给了我。

“谢谢配合。”我对之溪小姐说。

“我会再联系你的，到时候我们出去玩吧！”之溪小姐望着我的眼睛，咯咯地笑了。

监测之溪小姐最后的三天里，她并未有什么反常的举止，回到了她以往如小猫般警惕、低调而神秘的那种状态中去。我开始留意与她相关的更多的细节——某节应用课上她用贴着小兔子图案的指甲在个人显示终端画下了一个小小的南瓜，某个午间她独自坐在阅读室的窗边，将一个沾满了薄荷色糖针的巧克力甜甜圈用小刀平均分成八份，某次路过体育场，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生微笑着大声呼喊，让她把滚到身边的足球踢换给他，而她根本没兴趣抬头看一眼声音的来源，径直从足球上跨了过去……我认为，这终究是源自因野人案件毫无进展产生的紧迫感，让我更加留意仅有的一丝丝线索的细节信息。那时的我还未曾察觉，看着在我面前炽热的之溪小姐，却在纷纷扰扰中与常人来往间如此寡淡与消极，我的心中竟悄悄地升起一丝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