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纵横(1 / 4)
天福十二年入夏,后汉之主刘知远采纳了郭威提出“由汾水南下取河南,进而图天下”的谋略,命史弘肇为先锋,举兵南下,一举歼灭了留守汴梁的辽军残部,势如破竹,以极快的速度拿下洛阳与汴梁。
以王淑妃和许王李从益为首的辽国余孽在中原势力已基本肃清,高祖刘知远便决意迁都汴梁。
大唐瓦解后,汴梁数次成为一国都城,从而成为天下汉人内心不可撼动的正统国都之地。太原府虽有太行山脉与汾水包络,地势较平原地带高企,易守难攻,可在刘知远看来,还是向往汴梁长久以来沉淀的浩伟气魄,文化繁衍流传方面更显古意盎然,她犹如一颗巍峨楼宇上的璀璨明珠,更是每一个称霸天下之人雄心向往的无上归宿。
更何况,太原北临燕云十六州和虎视眈眈的契丹身侧,后者自耶律德光死后虽不似从前那般铁心吞并中原的气势,但也在新帝耶律阮的带领下,延续了不容小觑的实力。刘知远更不愿成为坚守国门的“肉盾天子”,出师未捷身先死。
而堂下那些诡谲的臣子们,一个赛一个地精明盘算、心狠手辣,刘知远亦绝不容许自己成为第二个石重贵,因大肆倚重杜重威,以为他是忠心不二、鞠躬尽瘁的诸葛亮,却未料到摘下虚伪假面,转脸变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反手杀得自己片甲不留、一命呜呼。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刘知远也不得不顾忌悄无声息逐渐壮大的后蜀,以及商贾繁华的南唐威胁。
而身居汴梁,退可攻,进可守,飞象跃马间,足以驰骋中原。
宫里宫外,街头巷尾,迁都的谣言已是此起彼伏,太原本土人和因躲避战乱挤在此地的流民们,都开始踌躇是否跟随皇室一同南下,祈求着能得到皇权的点滴庇佑,一些大胆的年轻人早就拉着车、带着行囊先行一步,一时间,曾经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太原城,竟比从前清净许多。
反观众位大臣肱骨,则在九曲回环的心思里,盘算着可能来临的仕途转折,等待着皇帝能够封他们为一方节度使,或粮草富庶,或易守难攻。如此这般,山高皇帝远,天阔任鸟飞,这改朝换代如翻书折页的年代,保不齐谁又可能是下一任庙堂高远的主人。
这个时代,忠诚最为廉价,这个时代,盘踞一方的节度使,才是荣华富贵最为铁血的守护和保障。
李守贞正在屋内盘坐,手中把玩摩挲着两枚掌珠,一辈子刀光剑影惯了,闲暇时总是喜欢拿着这揉手核桃,随时随地活络筋骨,让手掌总是处于温热的状态。他毕生爱这杀人如麻的双手胜过一切,却不想,自己铸就心血培养的嫡子,却用这手描绘着他最为不屑的风花雪月。
虽说虎父犬子,可在李守贞看来一无是处的竖子,却用温润如玉的一套功夫,成功降服了那位不可一世的符家长女,如今俩人明里暗里耳鬓厮磨、眉目传情,好不蜜意浓情。
儿子虽然不合心意,但媳妇才是这盘棋局之上直捣龙庭的制胜一步,看着她服帖的模样,倒着实令自己心安不少。
闭目凝思间,只听门外李路低声呼唤,“老爷,有贵客造访,现在正厅静候。”
跨进院门,李守贞远远望见一个身着轻甲的挺拔身影,他背对着大门,正饶有兴致地细细观摩那卷出自崇训之手的《洛神赋图》摹本。
他觉得这背影十分眼熟,刹那间却记不清在哪见过,直到那人腰上裹紧的明黄色铠甲束带映入眼帘,他才反应过来,跪地施礼请安,“恭请上将军千岁金安!臣下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李将军不必虚礼,快快请起。”那人赶忙转身,探前将李守贞扶起,小麦色的面孔更称得五官卓尔分明,彰显不凡的贵气和霸气,“承训在外一直听闻李将军以一人之身扭转滹沱河战局之事,早想登门拜访,却因公务缠身,未曾得见,今方成行,实在幸甚。”
李守贞赶忙躬身逢迎,“老夫年老体弱、朽木将折,滹沱河一战不过侥幸逃脱,上将军此言,着实折煞老夫。”
刘承训笑眼谦恭温和,“李将军切莫妄自菲薄,今日承训造访,并非不速之客,而是要将一个确凿的消息和一项重要的使命,全权交予将军。”
这些日子,朝内许多人都在念叨着一件事,李守贞琢磨着,隐隐有种喜气临门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