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绾心(1 / 8)
话说安歌决心已定,执意不顾一切陪伴柴荣于兖城蛰居思过,二人如今被身份所锢,不愿更不便在军营府邸下榻,安歌便要张罗寻一处屋舍落脚,不想被柴荣婉拒,“若非为卿,天下之大落魄简陋吾皆可居,唯因有卿,吾愿细寻别院盼尔舒欣,又怎有占尔体己之缘故。”
更有鲁地籍贯军中故友得知柴荣近况,派家眷前来赠送宅邸栖居,柴荣亦推辞不受,“军中唯论忠心耳,如今友非吾军中人等,新将若得知友与旧将过从甚密,皆于友不利,万望切莫挂怀。”
近乎一日未曾露面,待到夕阳近乎移步山坳之时,柴荣终于兴致冲冲地拉起安歌,沿着黄河支流的泗水河畔一路奔跑,终来到一处甚显宽敞的院落前,安歌粗略扫量,见门庭虽略见斑驳,飞檐瓦当之上残存勾勒的鎏金绘描,仍依稀可见此地初建时的精妙别致。
柴荣略带神秘地将安歌带到院内一处摇椅前落座,眉眼欢喜地引领她透过院门瞧向远处,只见河岸对面一座十多层高的“塔上塔”沐浴在飞霞流影之下,宛若佛光普照、霞蔚云蒸,古塔高耸倩影于粼粼波荡间投射游弋,波光倒影、水纹浮金,一帧一秒的晃动,皆是数不尽的灵动生辉。观瞻尚未满足,两人耳畔竟回荡起古塔之顶传来的阵阵悠远钟鸣,宛若仙人踏歌、飞天毗邻,如此耳视之叹齐聚叠加,直扣心弦,竟好似置身南柯一梦,遍体游历梵天幻海、仙境太虚。
“此番院落方借继恩所赠银两暂居,别院虽小,明敞四方,远观泗水落日,近闻兴隆佛音,遍日所寻,周城所觅,兜兜辗转,终得佳所。唯愿符妹在此,泼墨濯茶,脂香缨枪,静好无忧,喜乐生欢。”
一个倩影微侧,削颊透光,一声吐气如兰,娇弱甚然。
“从前,喜自茶墨刀枪,往后,便都只来自一个你。”
两人十指交叠,目光难解难分,落霞绯红坠入双靥,春水碧渊直落瞳仁。
君心湖波旋溺红颜醉,红颜溢彩流光悦君心。
短短一日,柴荣不仅找好落脚宅地,更将东西两间厢房洒扫完毕,又助安歌将衣物行李一并归置妥帖,即使一众小厮嬷嬷于此,也定比不过他的利落条理。待到月上枝头,一日方休,身体早已因当日琐事折腾得疲累不堪,二人却因心灵交汇“久别重逢”而分别在各自床榻辗转反侧,毫无倦意。
安歌正埋首衾被、咬着手指偷笑回溯二人若有若无的暧昧往事,须臾便被极轻的叩门声惊得翻转坐起,“符妹,可否睡下了?”
“啊……还没……”她连忙应答间,已一个鹞子翻身飞奔下床,借着透过窗棱的熹微月光在铜镜前匆忙整理飞乱的头发,赶忙翻出胭脂,用手指轻蘸了涂点在泛白的唇间,又顺手将外衣搭在肩头,停顿片刻,竟出离心机地将亵衣领口向两侧胡乱外拨些,这才努力平复着乱跳的心房,缓缓拉开门闩。
柴荣第一次见到心上人长发垂腰、不施粉黛地站在自己面前,顺着雪白鹅颈上缠绕的红色衣带向下望去,心如止水瞬间已成扬汤鼎沸。
“柴大哥,天色已晚,还有何事?”
“没……我只是问问你可否住得习惯?”
如此尬言尬语,安歌不禁抿嘴偷笑,这才令柴荣从温香软玉中猛然惊醒过来,言语已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符妹,今夜到西厢房去睡吧。”
对面之人如何也未想到他竟如此直截了当,嚇得退后两步间,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近乎连下颚都裹了去,“万万不可!”
“哎呀!”柴荣这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拍打自己额头,急得耳根都泛了红,连连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今夜你先到西厢房休息,我到东厢房来,明日再说与你缘由!”
经过一番莫名其妙的夜半折腾,柴荣如愿以偿躺在依旧残留安歌发梢清香的榻间,一面羞愧难当,在心上人面前树立的刚直正派形象算是轰然倒塌,一面悬心胆吊,只得打起万般精神倾听静夜所藏可疑响动。
是夜三更,彩云追月,淡光忽暗,柴荣正抱剑浅憩,须臾听闻木闩移位,遂悄无声息地起身站立于帷帐之后。
不速之客仿若忖度甚久,剑尖才小心翼翼探入,幕帐缓缓挑起。